二十、
钟表的指针慢慢挪成一条竖直的线,本来一直死气沉沉的龙茧像是听到天使的号角一样,变得神采奕奕,整个人洋溢着夺目的光彩,毫不掩饰他沉浸在恋爱中的事实。
是什么样的人让他如此全心全意地期待?程博之不由得好奇,心里颇不是滋味——他一直认为被爱情冲昏头脑是一件蠢不可及的事,龙茧这样洒脱不拘的人竟然也不能免俗,说实话,他有些失望。
“坐一下吧,你朋友还没到。”程博之端上两杯咖啡,朝窗子挑了挑手指,龙茧接过杯子,低声道了谢,在离窗口最近的沙发上坐下,时不时瞟一眼楼下的停车带。
“归心似箭?”程博之取笑道,“看你都快望穿秋水了。”
龙茧干笑了两声,啜了口咖啡,把话题从自己身上挪开:“程老师没和女朋友一起住吗?”
“交过,分了。”程博之目不转睛地看着他,说:“不在一个城市,再加上谁也不愿意牺牲事业,就算了。”
“哦……”龙茧垂下眼帘,盯着杯中袅袅升起的热气发呆,程博之自嘲道:“和你们这些为爱向前冲的年轻人相比,我的想法是不是很市侩陈腐?”
“不会啊。”龙茧摇摇头,灿若晨星的眼眸映出他的影子,“只是不同的选择而已,没必要提升到思想高度吧?”
“哈哈,说得没错。”程博之朝他举举杯子,说:“还是祝贺你,能这样不顾一切地爱一个人,是种幸运。”
龙茧像是被勾起了什么不愉快的事,美丽的眼瞳黯淡了下来,他闷不吭声地喝完咖啡,看到黎锐的车子驶进校区,龙茧站起身来,说:“我并没有不顾一切的资本,老师,谢谢你的咖啡。”
“刚才去了趟超市,路上有些塞车。”黎锐递给他一盒某超市特制的水果冰,“快吃吧,我一路上都在担心会化掉。”
龙茧张了张嘴,接过那份大得吓人的霸王冰,良久,才冒出一句:“我吃不了这么多。”
指端虽然传来冰凉湿冷的触感,心却柔暖得几乎融化,他绽开一个温柔的笑容,说:“我不喜欢吃菠萝,分给你。”
“嗯。”黎锐倾过身来轻吻他的脸颊,带着溺死人的温柔呵宠,低语:“茧,我爱死你了……”
龙茧身体轻颤,两颊泛起淡淡的红晕,他挑起一块菠萝喂给黎锐,贫嘴道:“爱死了记得收尸,要风光大葬。”
黎锐捏捏他的脸蛋,接过那盒冰,两个人就在车里你一口我一口地分食了里面的水果块和冰淇淋,最后一颗樱桃,则是干脆由他衔在口里哺喂给龙茧。
龙茧的脸已经红透了,紧闭着双眼含下那颗樱桃,黎锐温热的唇沿着下巴滑下,流连在颤动不已的喉结上,张口轻咬。
“不要……乱发情……”龙茧的声音哑得几乎透明,浅促的喘息出卖了他被挑动得心神不宁的事实,黎锐低声笑了,见好就收,轻啄了一下他的嘴唇,放开龙茧。
幸好他们是在吃冰而不是吃烧烤,否则只怕早吃得欲火焚身了,龙茧顺过气来,瞪了他一眼,说:“你的调情技术真是炉火纯青,这些年是经过多少花花草草才练出来的?”
“翻旧账可不是好习惯。”黎锐启动车子,朝他挤挤眼,“宝贝,我心里可是只有你一个。”
“哦,真是荣幸。”龙茧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说:“如果你敢骗我……”
“后果会很严重。”黎锐举起一只手,接过话茬:“相信我,不会的。”
宝贝,就算我骗你,也绝对不会让你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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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餐在家里解决,黎锐自从开伙之后,就对烹饪产生了前所未有的浓厚兴趣,一边翻料理台上的菜谱一边现场操作,这些天来,已颇有心得,虽然达不到色香味俱全的标准,对于不要太挑剔的人来讲,还是可以享受饭菜的滋味。
让他吃惊的是,龙茧这个在家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少爷居然没有对他摆出来的饭菜挑三拣四,除了第一次那实在不堪入目的菠菜炒饭,其他时候,他都是上什么吃什么,有些偏食,但还不至于挑剔到当下推碗走人。
后来他才知道,龙茧十二岁之前一直跟母亲住,家里虽请了佣人,做菜的手艺却实在一般,而那时母亲只想着怎么登堂入室取代父亲的结发妻子,哪顾得上管儿子爱吃哪个不爱吃哪个?小小的龙茧虽然提过意见,然而结果不是没人搭理就是被他母亲用巴掌驳回异议,再傻的人也该明白强权之下,最好闭嘴,龙茧毕竟是个聪明的小孩,既然改变不了,就只得慢慢适应。
听得黎锐大皱眉头,恨不得摘下天上的月亮哄他一笑,而龙茧则是不以为然地踢他一脚,说:“我早都没感觉了,你少让我回忆那些鸟事。”
做饭次数多了,也渐渐摸清楚龙茧的喜好,黎锐也乐得按他的口味来安排菜肴,报偿是丰厚的,龙茧对他的热情和依赖与日俱增,两个人像一对正在蜜月中的小两口一样,甜得发腻。
酒足饭饱,黎锐自觉地收拾餐具去厨房,龙茧冲了个澡,披着浴衣窝在沙发上边看电视边喝茶,标准的享受犯。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在习惯性地斗起嘴来的时候,电铃响了,龙茧丢下遥控器,前去应答,黎锐正在切水果,这个钟点来的八成是报纸征订员或者什么超市促销员,容易打发。
没想到过了一会儿,龙茧开门将对方迎了进来,还连连道谢,等大门重新关上之后,黎锐的水果也切好了,他好奇地探出头去,一瞥之下,整个人像被冰雪覆盖住一般,寒冷彻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