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宋麽麽恶狠狠地瞪了阿冬一眼,后者刚想开口回嘴,却瞥见自家少爷暗暗摇头,这才强压着火气闭上了嘴。
“还是请郎中给我们家少爷好好瞧一瞧吧。”
宋麽麽态度谦卑,好话说了一箩筐,江郎中显然受用,这才不情不愿地坐下了。
“先叫少爷将药喝了,凉了药性便弱了。”江郎中摆摆手,示意宋麽麽将药端给苏徐行。
“诶!”宋麽麽应了一声,扬起笑脸看向苏徐行,“少爷,用药吧。”
“良药苦口利于病。”江郎中摸了摸胡须,意有所指,“少爷莫再耍小儿脾气,白费了宋麽麽的一番苦心,她为你求医问药奔波这些时日,桃源镇百姓都看在眼里。便是为了宽她的心,你也不该这般对待自己的身子。”
这话说得十分刺耳,言外之意苏徐行要是不喝了这个药,他就是对不起宋麽麽,回头传出去对他自己也不好。
大琼朝最重仁、孝,风评不好不仅是被人暗地里指指点点那么简单,便是对日后的前途也有很大影响。苏徐行自然知道江郎中话中的深意,他看着满脸笑意的宋麽麽和一旁还在气性中的江郎中,缓缓吐了口气。
这两人一唱一和的,是非逼着他要喝了这碗药啊!
不过……
苏徐行未应答喝不喝药,反倒敛下眉眼,轻轻唤了一声:“江郎中……”
江郎中头都未抬,直接拒绝道:“少爷便是求老夫也没用,这治病吃药乃是天理。您就将眼睛一闭,鼻子一捏,忍这一时吧。”
江郎中还以为苏徐行是打算跟自己示弱不吃药,却听苏徐行接着说:“郎中……”
他抬起头看向江郎中,目光幽深,“我是有件事想请教您。”
“哦?是何事?”
“自您上次来过,那夜我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奇怪的梦?
听到这话,江郎中顿了一下,不知怎的他心中忽然咚咚打鼓,直觉告诉他不好。只是不等他岔开话题,就听苏徐行幽幽接道:“那梦中有一个青衣女子,我看不清面容,她一直追问我您如今的住处……”
一听到“青衣女子”,江郎中的身子登时僵住,脸上血色尽失,等苏徐行提到那梦中女子戴着荷花簪时,江郎中整个人突然抖了起来,就连声音也开始发颤:“小……”
“不知江郎中可识得那女子?”苏徐行定定地望着江郎中,后者眼神开始迷离,好似陷入了什么回忆之中,良久才抖抖索索地站起身来,只是一会儿朝左一会儿朝右,竟是慌张到不知该往哪走。
宋麽麽也慌了,她哪曾想这郎中竟会被苏徐行几句话吓成这般,什么梦不梦的,这江郎中莫不是忘了自己来干嘛的,她连忙压低了嗓音在他身后提醒道:“郎中……我们家少爷药还没吃呢……”
但江郎中此刻哪里还能听得进去话,他满脑子回荡着苏徐行所说的“青衣女子、荷花簪”,越想越害怕,令人惊悚的恐惧之感犹如恶鬼一般在他背后攀爬,留下一阵阵的冷汗。
极尽的恐慌已然将他淹没,江郎中只觉得视线也跟着模糊起来,他跌跌撞撞走到桌边,抓起药箱想往外跑,奈何双腿犹如灌了铅一般,沉得很,他根本跑不动。
“江郎中……”恰在此时,一声幽幽的呼唤自床边传来,江郎中闻声看去,只见床上的苏徐行直直地盯着他,目光在他看来十分诡异,“在你来之前我做梦又梦见她了,她说今日定要寻到你。”
寻到你。
这几个字犹如一道震雷炸在江郎中耳边,他瞳孔瞬间放大,抱着药箱的手一软,箱子直接砸到了地上,里面的东西也撒了一地。
江郎中怔怔地看着前方,好似真的看到了那个要来寻他的人,他一边喃喃着“小荷”,一边慢慢向后挪去,但因双腿无力支撑最终还是跌坐在了地上。
“你你你……”江郎中一连说了好几个“你”字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他面如白纸,冷汗涔涔,哪还有进来时的从容。
苏徐行冷眼看着江郎中的狼狈模样,面上一丝表情也无。阿冬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切弄蒙了,手足无措地站在一旁。
宋麽麽亦是如此,她端着那碗已经凉下来的汤药,愣愣地站在旁边,竟是不知此刻到底是个什么情况。这郎中怎得回事?这惊恐的模样怕不是真被小畜生的梦说中了?她看看地上抖个不停的江郎中又转头瞧瞧一言不发的苏徐行,心中陡然升起一股凉意。
江郎中还在瑟瑟发抖,见他双眼无神便知也问不出来什么,苏徐行吐出一口气,冲阿冬摆摆手:“阿冬,送客。”
阿冬年纪不大,力气却不小,几步跨过去便将江郎中拎了起来:“郎中,请吧。”
随后像拎小鸡一般将他带了出去。
待两人的脚步声渐渐消失在跟前,苏徐行这才慢慢靠回床头。
妈的,终于走了。
苏徐行开始闭目养神,宋麽麽端着药让他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整个人纠结在了原地。两人沉默着,屋内的空气也好似凝结了。
恰在此时,阿冬送走江郎中回来了,苏徐行闻声直接吩咐道,“去瞧瞧门口那堆东西。”
阿冬应声走过去,待瞧见地上遗留的胡子后愤然骂道:“这狗屁的郎中!竟是个假的!”
说着,他将胡子捡起来递给苏徐行:“少爷!您瞧!那郎中的胡子是假的!”
苏徐行没有抬头看,他就是因为先前做的梦知道了这江郎中的生平过往,这才编造了托梦之事,那梦中的青衣女人是真实存在过的,只是个被江郎中欺骗了的可怜女子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