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冬,说吧,今日想吃你少爷烧的什么菜?”苏徐行心情一好,人也更有干劲了。
阿冬闻言小脸一垮,又要吃那些辣死人的菜啊……
还不等他开口,就听门口传来砰砰几声砸门声,苏徐行和阿冬相视一眼,宋麽麽回来了?
苏徐行连忙坐回床上,打乱头发,装得一副病弱的模样。阿冬等他伪装好了,这才跑去开门。
苏徐行正哀叹着今日吃不上好菜了,就听外面传来阿冬惊慌不定的叫喊声:“少爷!出事了!”
“少爷!快来啊!呜呜呜——”喊到后面竟是慌得哭了出来。
出事了!
一股不好的预感自心中升起,苏徐行一个跃起从床上跳了下来。他急得连鞋都没穿就往外冲,等冲出门后,就见小院门口阿冬正抱着浑身是血的宋麽麽哭得伤心。
彼时还神采奕奕、眼中满是精光的宋麽麽此刻头发蓬乱,脸上、身上全是污泥混着鲜血,见到苏徐行走过来,她勉强伸出一只手,眼中缓缓流出一行热泪。
“大……少……少爷……”一开口,便又是一口鲜血吐出。
苏徐行见状心中一怔,再也顾不上其他,忙走上前握住宋麽麽的手。
直觉告诉他,宋麽麽怕是没救了。
“大……”见苏徐行握住了自己的手,宋麽麽神情一松,眼中热泪滚滚而下,顿时泣不成声,“少爷……”
“老奴……老奴对不住您……咳咳……”然而才说了几个字,宋麽麽猛地咳嗽了一声,又吐出一大滩鲜血来。
见此情形,什么深仇大恨都被苏徐行抛之脑后了,他紧紧握着宋麽麽的手,眼眶通红:“麽麽别说了……”
说着,苏徐行看向抱着宋麽麽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阿冬,颤抖着嗓音吩咐道:“阿冬,去请秦郎中!”
见他不动又喝了一声:“快!”
七魂已经丢了六魂的阿冬被苏徐行这声爆喝惊醒,这才着急忙慌地要起身去找秦郎中。只是还不等他起来,就被宋麽麽另一只手死死地拽住了衣袖。
“不用了……”宋麽麽摇摇头,方才有些涣散的眼神稍稍清明一些,她看向苏徐行,眼中情绪复杂,温情有之,愧疚亦有。
“大少爷,麽麽该死,这是我应得的报应,但是……但是……”
“别说了……”
像是知晓了宋麽麽接下去的话,苏徐行猛地别过眼,压回那满腔的酸涩。
“大少爷,麽麽回去查证过了……当年阿柱的死不是因为主子……是因为……冯淑兰呀!”提到冯淑兰,宋麽麽满眼恨意。
她如何不恨!她当年被阿柱的死冲昏了头脑,竟猪油蒙了心偏信那丫鬟的一句“临江郎中全在湘珍院”,不去查证不去问询,直当自家主子见死不救,找了全临江的郎中为自己治病却舍不得派一个去看看阿柱。这么多年,她深深记恨着自己曾经的主子,还帮着仇人毒害她唯一的孩子,完全忘了往日情分。
可如果她没有被谎言和恨意蒙蔽,只稍稍想想便会明白她跟了多年的主子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她给了她一家老小体面,从不曾亏待她,又怎会是她脑海中的凉薄之人?
宋麽麽闭上眼,说恨冯淑兰,她更恨得是自己!她怎么就这么愚蠢!九泉之下她有何颜面去见昔日的主子?!
“这么多年……做了这么多亏心事,竟都是在做仇人做嫁衣……”宋麽麽嗓音颤抖,说到后面语中苦涩难挡。
“但好在……少爷聪慧……才没让我这老不死的害到。”
听到这话,苏徐行猛地抬起头,只见宋麽麽双眸明亮,一如往日那般精明。此时此刻,双方心知肚明宋麽麽究竟在说什么。
其实在回临江的路上,宋麽麽心事重重,忍不住仔细回想了一番这段时日的情景,心中隐隐约约有了猜想,怕是大少爷已经识破了她的真面目……
此刻见苏徐行面露惊讶,宋麽麽更肯定了自己的猜想。只是没有哪一刻她如此庆幸过,庆幸少爷与夫人一般聪颖,这才没有让她铸下大错。
多余的话再不用多说,宋麽麽用力反握住苏徐行的手,用力最后的力气嘱咐道:“少爷,这里不够安全……还是早日……”
然而不待宋麽麽说完,只见她猛地皱起眉头,面露痛苦,接着又是一口鲜血喷出。
宋麽麽眼神渐渐涣散,握着苏徐行的手也渐渐松开了。
“麽麽!”
几日前还精明能干的人就这样死在自己面前,苏徐行无法接受,他猛地握住宋麽麽的双肩拼命摇晃,企图将她唤醒。
只是……宋麽麽双眼缓缓闭合,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阿冬颤颤巍巍地伸出手,在宋麽麽鼻前感应了一番,接着哭声说道:“少爷……麽麽死了!”
麽麽死了。
苏徐行摇着她的双手一顿,整个人就像被抽干了力气一般,缓缓跌坐在地,盯着地面,目光呆滞。
对宋麽麽,苏徐行说不清是什么感受。她是害死苏琰的直接凶手,她身死也算是为苏琰报了仇,可他却高兴不起来。终其原因,宋麽麽也不过是个被欺骗了的可怜人,是后宅算计中的牺牲品,没了最疼爱的孙子,儿媳妇受不住打击上吊而亡,原先还算幸福的家庭瞬间只剩她一个老妇人,就连支撑她活下去的恨意也不过是别人趁手的利刃而已。
宋麽麽不可恶,真正凶恶的是唆使她的人——如今的苏家当家主母。
当年,她一句“耀儿高烧、恐是麻疹”请走了全临江的知名郎中,让母亲在她院前跪到流产,阻了父亲派去医治阿柱的郎中,害得阿柱小小年纪便夭折了,这才使得宋麽麽误会母亲,与母亲离心,又带着这么多年的怨恨做了她的刽子手害死了苏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