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摇摇头,不懂她为什么这么问。
安娜:“你要不要和他商量一下?毕竟,这可是不同阵营哦。”
我明白她的意思了。
自由律法辩证会是个民间自发组织的机构,时势造英雄,这个辩证会解决的主要矛盾,就是弱势群体与官方政权的冲突。
虽说当前奈达勒星城市的主要政权方是飞鹰派,卡莱尔是主战线位于边境的雄狮派,辩证会与雄狮派很少有冲突。但怎么说,雄狮派和飞鹰派都是官方政权,与自由律法辩证会站在了对立面。
加入自由律法辩证会,就意味着我和卡莱尔,可能在将来的某一天,针锋相对。所以,安娜让我考虑清楚。
我低着头,看着自己鞋面上复古的花纹,这是离开克隆巴赫庄园时,奎恩送我的。
与亲身经历暴乱的那个夜晚,我便已经做好了抉择。那具浸染了鲜血的尸体,时常在我眼前晃动,提醒我,我也是他们中的一员。
今日我若沉默地看着他们流离失所,他日我陷入同样遭遇之际,落在我身上的,也会是同样冰冷沉默的眼神。
我再次郑重地摇摇头,只强调:“我已经做好决定了。”
这样决绝又回避的态度,聪明如安娜,便也隐约猜到了我与卡莱尔之间发生了什么。
她不再多言,只是倾身紧紧抱住了我,在我耳畔轻轻落下低喃:“你还有我们陪着你。”
我们相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有这么亲密的接触,我一时有点愣神,缓了几秒后,无声地把脸埋入她的肩窝处。
安娜的头发散发着一种花香,这个味道我很熟悉,是馥草花的香味。
馥草通常生长在草原与沙漠交接的地带,根系发达,耐旱耐寒能力强,半年不开花,开花开半年。不开花时如同乱糟糟的野草,开花后芳香馥郁,团簇而生,从酷热夏末至冰冷寒冬,都直挺挺地在恶劣的环境中顽强绽放。
拉索密胺星球是草原与沙漠各占一半的星球,因此星球上很多这种花,我在的那个小镇边沿,便有大量的馥草地。人们集中生活的地方是绿洲,绿洲被沙漠包裹着,城市便被馥草包裹着。
爷爷告诉我,馥草花又称为希望之花,在沙漠中走来的人,看到馥草花,便是看到了希望。
我深深嗅着馥草花的香味,脑里迷迷糊糊地思考着。
我是不是也快看到希望了?
加入辩证会之后,我变得很忙碌了,除了学业,我还得参加辩证会组织的宣传科普与慈善活动。
宣传科普,是由经验丰富的律法师为普通的群众免费开展律法知识讲堂,传授的内容一般是浅显易懂又与生活息息相关的律法条例,帮助弱势群体能在关键时刻保护自己。
我虽然辅修了星际律法,但知识储备还不足以当讲师,我的工作是维系课堂秩序,做一些后勤工作。
类似的后勤工作还有慈善活动,由辩证会充当中介组织举办的救助弱势群体的活动,奈达勒星球上富有同情心的资本家会定期出资救助需要帮助的人们。
我负责对接的是每周末的免费晚餐救济活动。
一般会在教堂举行,事先准备好可口的饭菜,供有需要的弱势群体取用。
一整年下来,我都是负责类似的工作,偶尔到法庭上旁听丽塔和安娜的辩证,努力充实自己。
自由律法辩证会的核心口号是“互相搀扶走出困境”,每次举行律法讲堂和慈善救助活动时,都会挂口号横幅。
通常是我来挂这个横幅。
一年下来,辩证会的组织活动随着社会舆情的波动而时不时调整规模,我挂横幅的心情也随着所见所闻而有了变化。
十个月过去了,困扰了帝国许久的蚁人改造人真相终于浮出了水面。
我的猜想是正确的,确实存在蚁人改造人,这么长时间以来,他们一直潜伏在奈达勒帝国境内。
与我的猜测有所出入的是,蚁人改造人这么长时间的潜伏都没有被发现,不是因为他们有隐藏的秘密基地。
相反,他们大摇大摆地混迹在人群中。之所以没有被发现,是因为,改造人不是短时间内彻底完成改造的。而是,普通人在被注入蚁人病毒后,长期下来,病毒一点点改造了身体机能。
这一渗人的改造行为,潜伏期大约需要半年。这期间,改造人样貌一点点变化,只要稍作遮掩,便与常人无异,即便被发现,也只需扯谎表示被不知名蚊虫叮咬,便可躲过搜查。
我那晚见到的那个蚁人改造人,应该便是第一批进入奈达勒星的,只要不直接以全脸示人,很难发现他的异常。
十月底,奈达勒星主城区发生了大规模的蚁人改造人暴动,潜伏在暗处的力量第一次出现在公众面前,并且造成了大规模的伤害。
他们一举毁灭了主城区拥有数百年历史的地标性古建筑,又突袭了王室护卫队,目标明确,像是在给帝国一个下马威。
他们似蚁似人,虫潮般涌现,鬼魅般消失,破坏力惊人,还有不可低估的人类智慧。
蚁人改造人们似乎深谙“擒贼先擒王”的道理,几乎不对普通群众下手,只袭击王室成员,目的性很强。
阴沉、猜忌、人心惶惶的氛围又卷袭了整个城区,帝国王室开启了空前强硬的搜捕政策,人人自危。
考虑到蚁人喜暗喜聚集的特性,生活在城区内贫民窟的弱势群体们成为了首当其冲的怀疑对象,军队开展了地毯式搜索。
搜捕的主力军依然是飞鹰派军队,他们采取了不惜一切代价不可错漏一人的铁腕手段,强势开展搜捕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