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对,我听他跟我说过,你家先生是做这个的。”
“啥啊还说这么上档次!我们家那位姓郝,郝志强,你叫他大志就成了。”边笑边说,于小姐指了一下窗外某个方向,“他那店就在东边儿。原本也没有开店的打算,就是纯喜欢纹身艺术。后来家里祖辈儿的老人都没了,腾出来一间空房,面积还挺大的。他跟家里一商量,就说干脆开个店吧,然后他就把当初给他做纹身那人给愣是从三里屯挖墙脚挖过来了。那就是现在他店里的首席,另外还有俩别处请来的纹身师,一共仨人。”
“哦……”俞阳点点头,觉得这个话题还挺有意思,便顺着往下聊,“那,他现在是专心顾店里了吗?”
“没有,也是上着班儿呢,两头兼顾。挺逗的这一说,平时他们上班儿都得穿西装。他是穿上西装人模狗样,一脱衣裳就成黑道大流氓了。”
“纹身面积大?”
“满了,整个儿一件儿花秋衣,从前胸到后背,从胳膊到手腕。”
“那还真的是挺厉害的。”被花秋衣的说法逗乐了,俞阳端起自己那杯咖啡喝了一口,略作停顿,看向纪轩,“你要不要去修一下你那对翅膀?”
“啊?”纪轩一愣,“这里头咋还有我的事儿呢?”
“你那个纹身有些线条糊了,颜色也不太均匀,修修比较好。”
“是吗??”下意识反手摸了摸后肩胛,纪轩念念叨叨,“我这个不少年了都,而且当初是喝醉了纹的,估计对恢复也确实有影响,另外我还没补色,只不过就是因为在背后,自己瞅不见,就不那么上心了。”
“要不就去修修吧,也好看点。”
“倒也不是不成……”
看着两人对话,于威不动声色,拿起手机随便刷着,一脸的置身事外,只不过耳朵始终听得认真。
“哎我说,这位大哥。”纪轩伸手在于小姐眼前打了个响指,“这么一说我倒是确实动心了,那啥,你们家那位最近忙不忙?帮我安排一下儿成不?”
“成啊,这还不简单,给你加个塞儿,还得算亲友价。”
“行,够意思。”
“那必须。”很痛快地说着,于威稍稍侧身,卷起连衣裙的袖口,“我也有一个,你瞅。”
随着肩膀露出来,一个粉红色的猫爪印也就展示在两人面前,淡淡的水墨风格很是可爱,就像是真的被脚爪粘了颜料的猫咪摸了一下。
“这就是那首席给弄的,是不是感觉特真实?不是那种特俗气的卡通风格哈。”
“还真是……”边看边点点头,纪轩抬眼,一脸认真地问,“干嘛非得弄个狗脚印儿啊?你不是属猪的吗?弄个蹄子印儿才……唉哟别打别打!”
眼看着逗贫招来了祸患,欠打的家伙在于小姐抄起目录册抽他的同时抱头躲闪。俞阳一脸无奈笑着看他犯蠢,但伸出去遮挡的手,还是不由自主拦住了每一次攻击。
这就十分地……不言而喻,欲盖弥彰了。
于威停止了进攻,也没戳穿什么,实际上这已经明白到不戳自穿的情况,再自作聪明去点破,那都是多余。放下册子,她指着在叽叽咕咕坏笑的二货。
“就说你是小婊砸吧,这是猫爪子印儿!我最喜欢猫你忘了!?”
“噢,是嘛,那成吧算我眼瞎。”纪轩把歉意装得格外形象生动,继续跟老朋友你一言我一语地逗着,而俞阳,则保持着优雅的姿态,看着两个人聊得开心。
他喜欢看和别人嘻嘻哈哈的纪轩,他觉得这个时候的纪轩,浑身上下释放出来的真实味道,那种无比接地气的魅力,简直令人受不了。这个瘦瘦的家伙,怎么能做到那么可爱的?怎么眼神可以那么灵活?笑容可以那么自然?表情可以那么丰富?思维可以那么敏捷?他就像个用不完的段子库,永远有的说,一说,还就能把你逗乐。
纪轩这个人啊……是真的在努力地快乐着的。
你可以叫他大条,或者干脆就是傻,但是你无法不去嫉妒他的快乐,还有那种主动寻求快乐的能力。
明明家庭是残缺的,明明童年是阴暗的,明明成长是布满伤痕的,但这个人就是从阴暗的角落里,从残破不全的墙角砖缝里硬朝着太阳长出来的一棵会开花的小草,脆弱又坚韧,弱小又强大,不够漂亮,然而却有种让你害怕让你折腰的绝美的力量。
就算他的快乐是装的,又能怎样,至少他尽力了,比起那些明明没经受过什么挫折却只会怨天尤人的人,纪轩的精神力量不知要强大多少,这是无法否认的,是事实,即便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当天,三个人的闲聊大概在晚饭前结束了。闲聊中,俞阳定下了要买的车,纪轩定下了修补纹身的日期。
于威并没有提议一起吃晚饭,俞阳也没打算让这个漂亮的电灯泡在他俩面前亮太久。彼此似乎都心知肚明地道了别,向左走向右走,各回各家去了。
“我饿了。”走出去一百米左右,纪轩摸了摸平平的肚子。
“想吃什么?”看着那有点儿像小屁孩儿的动作和微微皱起的眉头,俞阳提议,“要不,还是去皇冠吧?”
“就我说要去的那个啤酒坊?”
“嗯,去不去?”
“你不是说先把车买了嘛?”
“那就是个玩笑,想去的话,随时打车啊。”边说,边停住了脚步,又拉着纪轩往路边站了站,俞阳掏出手机准备叫车。
“等会儿等会儿。”犹豫地拦住对方,纪轩有点儿为难,“你这也有点儿忒突然了吧,再说,你瞅瞅我穿得这就叫一随便,跟你站一块儿简直就是个跟班儿的马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