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仪一直是个目的明确的人,他野心勃勃,是欲望和贪念的载体。想要得到的东西从不会主动来,那他就去争。
只是这一次,不同以往,他要争夺的对象不再是冰冷的金钱,而是祈云。
如果注定忘不了,那就抢回来好了。
得不到的才会一直在心底作祟,姜仪沉下眼,慢条斯理地想,再得到一次就可以。他不再像从前一般幼稚,会更有耐心,也会更加细致。就算闹的难看又怎样——oga眯了下眼,纤长的睫毛在浴室灯光的照映下投出片弧形的阴影。他攥了攥指节,很突兀地想起祈云看向自己的眼神。
冷淡,漠然,隔着宴会的众人,轻飘飘地落在自己身上,只一眼,便重新收了回去。像是从不曾认识自己,比起有过牵扯的情人,更像是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的过路者。
很平常的社交晚宴,是薛家为长子举办的成人礼。说是成人礼,实际上是在为这位继承者挑选合适的结婚对象,受邀来的名流或多或少,都带着利益往来。
真诚的皮囊下涌动的是虚假的交易,姜仪有些慵懒地抬起眼皮,漫不经心地晃了下手中的红酒杯。他眼神凉凉落在正冷着脸,满眼不情愿和被迫的倔强oga,又重新收了回去。
又是一个被宠着长大的小少爷,他禁不住内心的冷嘲热讽,很冷眼旁观地觉得可笑。
只是很快,他就没法再分出心情,去管这什么劳什子宴会了。
人群吵闹纷杂,每个人都打扮的光鲜亮丽,聚在一起。姜仪一如往常站在人群中央,游刃有余地举杯畅谈,他擅长这些必要的社交,而。或许是酒店大堂的灯光太过晃眼,以至于他出现了什么幻觉。
几乎是在瞬间,oga就停下唇边的客套笑意,来不及做出思考,身子先一步地拨开围着的人群,径直朝着那个身影走了过去。
大抵是近乡情怯,哪怕是素来胆大的姜仪,也不能免于俗套地感到迟疑。他该说些什么?
该要怎样的寒暄,才配得上他们的如今?
“这位是……?”而往往先于脑中所想,姜仪的身体比他更快一步地,提前帮他做出了选择:“从前没有见过您。”
oga还是那张脸,褪去记忆里的青涩,笑容却一如既往的,带着熟悉的恶劣。
祈云不动声色地抬起眼,在对方漆黑的眸子里看见自己的倒影。
他们中间横亘了整整两年,都在朝着彼此愈来愈远的方向前行。
身边的人很有眼力见地热情介绍,面上带着些许谄媚的神情。姜仪忍住内心翻涌的恶心,依旧是温和的,看起来亲昵而谦逊的笑意。他主动伸出了手,朝着祈云。
“……”
而alpha只扭过身,冷淡的神色,同两年前的鲜红全然相反。对方动了动唇,轻声同身边的人说:“不认识。”
那是有些晦涩的意大利语,只是这一次,姜仪听懂了。
◇“认识的。”
梦境不断变化,姜仪的睡眠很浅,所以清晰地知道自己在做梦。心脏跳动得太快了,一下一下撞击着,在胸腔震动,发出疼痛的共鸣。
醒来是在半夜,他闭了闭眼,最后看了一眼镜中的自己,旋即关灭了灯。
暗色重新袭来,空调的暖气不知何时停止运行,偌大的客厅内,每一寸的空气都格外冷。
姜仪光着脚,垂眼系好身上浴袍的衣带。他径直走向沙发,身子横卧在一片柔软,没系严实的领口大敞开去,接触到冰凉的空气,起了一片鸡皮疙瘩。
但oga恍若不觉,只森森然坐着,甚至有闲情替自己开了瓶红酒。
他不再是那个会躲在房间角落哭泣的姜仪了,但依旧会坐着为自己开上一瓶酒。
拜这一面所赐,那些封存起来的尘封记忆,在这场零碎梦境之后,全部一股脑地挤进了他的脑海,让他无论怎么努力,都无法摆脱开去。
除了姜仪自己,没有人知道,两年前的冬天,他其实去过两次意大利。
一次是爆发近乎惨烈的争吵,还有一次,则远在这之前。
和元庭分别过后的那个夜晚,姜仪去了从前和母亲居住的老房子。像是奇怪的恋痛癖,姜仪在里面待了很久。和这个时候一样,他带去了名贵的红酒,摆在擦得一尘不染的桌面。
那样腥红的液体,他呆呆地晃动,学着礼仪课程里老师的优雅模样,眼神如单纯的孩童,是拙劣的,上不得台面的仿品。这样子一定很蠢,姜仪知道。
红酒的后劲很大,姜仪没有喝。和两年后一样,但他光是看着,就感到滔天的醉意。
他想,是的,他喝醉了。
喝醉的人是不需要有理智的,可以像低等动物一样,单纯地追求本能。
那天是元旦节,江城也如天气预报所预测的一般,同往年一样下起雪。外面的红灯笼挂了一排又一排,老城区的热闹也并没有因为恶劣的天气有丝毫减轻。
这里还是有着浓厚的人情味,吵吵嚷嚷的,隔着隔音效果不算好的墙闯进姜仪的耳朵。
元庭遵守他自己的承诺,一直到这天,才给他发来询问的消息。语气公式化,就算带着美化过的伪装,与生俱来的高高在上,也毫不掩饰地透露出来。
大概是第一次,姜仪心底的抵触和厌恶变得实质化,不理智地占满整个头脑。
但他只是醉了。醉了的人,做一些不理智的事情,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这是可以被原谅的,没有人会同一个醉鬼计较对错,不是吗?
他放下酒杯,很突兀地站起来。老房子没有浴缸,姜仪稍稍抬手,眼皮都不眨一下,将其中液体全部浇向自己,鲜红的液体很快顺着身体蜿蜒流下,像要将他整个人浸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