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芥子知道刚刚自己的提议不适宜。
毕竟没有什么能比得上,让一个步履不便的人陪同万恶上司完成一场没必要的徒步旅行,要更残忍的了。
可她现在很低落,从大法官办公室出来的她已经没有能量再迅开展下一场案前必需的质询工作了。
“如果你觉得不方便的话,其实也可以直接坐车去——”
“没关系的。”灰原雄说。他抓起搭在靠背椅上的双肩包,主动推开办公室的门。
他站在大门口,脸上既没有二十分钟前亲眼目睹芥子杀去大法官办公室时的无奈,也没有三分钟之前看着上司垂头丧气归来的担忧。
他就像太阳,没有面临难得一见日食的太阳。在照常升起的每一刻,都保持着蓬勃的生命力。
芥子很想扯开嘴角朝他笑笑,亦或者挤眉弄眼的表达自己仍保持生气。
可她做不到。
她很累。非常,非常累。比在英国寄宿学校经历全天课还要疲惫。
在那间办公室里时,在山崎宽太伸出仙贝那一刻。芥子就感觉自己要爆炸了。
又是那样,又是当时在警车里那样。好像四面八方都在涌现海水,从窗户里,从门缝里,从天花板的缝隙,水越来越多,它们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让她不能呼吸,让她恐惧。
灰原雄原本走在芥子前面,可芥子关上办公室门后,就开始疯了一样的往前跑。
她过他,她离开那条走廊,她冲出大门外,像个缺氧的人一样想大口呼吸。
她那会的脖子和脸,肯定涨红一片。可她完全没有机会在意,她就只想拨通救护车,而芥子真的在这么做。
因为她觉得自己要因为无法自主呼吸而死掉了。
芥子靠在最高院门前的绿植边上,只能吐气无法进气,仿佛空气是水,仿佛她被人丢进了水里,在缺氧的濒死之际苦苦挣扎。
人在死之前会迸出惊人的求生欲。她那时就是这种情况。
芥子拨通了急救电话,在温柔接线员即将询问地址时,灰原雄终于赶了过来,手里拿着个纸袋,急急忙忙凑到她嘴边。
“学姐,对着袋子吸气。”
芥子脸色涨红的摇摇头,她做不到,她喘不上气。这次情况太严重,比之前几次都要不可抵抗。
“你可以的学姐,来,想象这个纸袋是氧气罐,而你现在在吸氧。”
芥子忍受着濒死的恐惧,缓慢的对着纸袋子吐气,吸气。刚开始很难,但慢慢的,她的呼吸顺畅起来了。
海水退潮,纸袋里有汉堡的味道。
芥子捧着纸袋,她佯装无事的向前走,离开最高院,走往看守所的道路。她竭尽全力的表现出大事化小的气魄,好像刚刚软弱的拨打求救电话的人,绝不是她本人。
一路上,她都没回头看跟在身后的灰原雄,因为她不知道该怎么和对方解释,她没有矫揉造作的想要浪费医疗资源,她只是切身感受到了来自死亡的恐惧。
“学姐,你是恐慌症犯了。”
他们走到一个开放式的公园附近,周围是安静的,远处孩子哭啼声实在朦胧。
“我才没有犯病。”芥子强硬反驳。
恐慌症到底是什么?她一直没放在心上,她明确的记得岁的自己没有患过这种奇奇怪怪的病。
难道不成是一种心理上的焦虑?
太搞笑了,她才不会对区区焦虑投降。
“学姐,你刚刚是不是想拨通救护车电话?”
“没有,你看错啦。只是误触,每个人都会手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