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梅转身往厨房走,掀开油渍渍的一丈青布,捻亮熏黄油灯,被灶台上窜下的一团黑影唬了一跳,细看已拱开布帘突围出去,是条癞皮老狗。
把姆妈留给她的一盘炒年糕吃去大半。
也不晓用纱笼罩住!她莫名的心生气愤,蹲在灶膛前往里捅把柴,看着数点猩红忽明忽暗,连成线,抱成团,时长时短,扯圆捏瘦地旺燃起来。
她把年糕一片片丢进去,白变成了黑,散发出一股子前所未闻的气味,水壶里的水咕噜咕噜,一肚子牢骚。
月梅双手撑腮出着神,直到面颊被烘的发烫,想起甚么,从袖里取出那张名片,有五行字,第一行应是姓名,三个字,阿栀说过二老爷叫常燕衡,是三个字;
第二行应是职务,两个字,阿栀说过二老爷任总办一职,是二个字;
第三行应是衙门所,五个字,阿栀说过二老爷在轮船招商局做事,是五个字;
下面是地址,很长,占了两行,还有一串数字,应是洋电话。
要是能像阿栀那样会识字该多好,这个念头也不过稍纵即逝,她又想,那侍从若不是常二爷的近身,怎会给她赏钱呢。
诸多巧合必有蹊跷,难道真是他相中了她?!
月梅的思绪如柴在火中噼噼剥剥,却挟杂着某种难以言述的兴奋,忽然摸摸脸,弯唇笑了。
女孩子天生有张娇好的容貌,便有了改变命运的可能性,因为管你出身高低贵贱,男人才不在乎呢。
瞧,今不过落魄的稍一亮相,便勾到了达官贵人的名片,轻而易举超出想像。
可想到阿栀,神情瞬间转黯,有种愧疚的负罪感在心底油升,毕竟常二爷现和阿栀在一起。
且她心底跟明镜似的,阿栀再如何嘴硬,其实欢喜着这个男人。
她突然横插一扛子,必会打散彼此情谊,姐妹从此陌路成黄昏。
怪不得阿栀欢喜他,那面相,那气度,那通身的尊贵,怕是这辈子再难遇见第二个。
常二爷实在太坏了,明明有了阿栀,还来勾引她,要享齐人之福。
可如今这世道,男人的德性不都这样么,只有你迁就他的份
月梅胡思乱想着,脑里像有两个自己在打架,月光照进窗户,伴着卖夜宵小贩地叫卖声:“鸭血粉丝汤,油煎的菜馄饨!”由远及近,最后像扒在窗台上叫似的。
她腹中咕咕响个不停,腾得站起往外走,忘记了盘辫戴帽子。
恰那抽花烟的熟客,边提裤子,边挑起布帘走出来,正和月梅打个照面,月梅要逃,被他猛地一把揪住长辫子,目中精光大现,呵呵一声笑:“这不是月梅么,果然女大十八变,越变越水灵喛。”
“你放开她!”布帘子“唿”得一把扯开,一个女人衣裳凌乱地站在那,表情平静冷淡。
那客回转头:“你个骚娘们,竟私藏着好货在这里,明儿我就带几个兄弟来给她开苞唉哟!”手腕一阵巨痛,忍不得一松,再看,两个深牙印,滴滴地淌血。
望着那一溜烟跑远的身影,气无处撒,一脚踹向那女人:“等着明儿,你就在旁看着,我怎么肏死你闺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