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行想起自己家里那一套宋代的青白釉柳斗纹瓷器,色泽和纹理倒是差不多,木柜旁边是一个大酒柜,满摆的是形形色色的酒坛子。
还有一坛开了封,也没仔细存放,倒像是谁喝了一半扔在这,随时会回来接着喝,云行吸了吸鼻子,知道就是这酒把自己给喝倒了,心里一个劲犯嘀咕,酒色误人,酒色误人,古人诚不我欺也……
朴拙又颇有古韵的屋子里,馥郁酒香衬着漫天霞光,云行沐浴其间,整个人都有些熏熏然,恍惚置身仙境桃源,如果忽略墙角的君陌大魔王的话。
君陌坐在一个小木墩上,笔记本搁在墙角的小木桌上,一根孱弱的网线透墙而出,正好接在笔记本上,再短那么一丢丢,君陌就要端着笔记本靠墙蹲着处理工作了……
扫了一眼屏幕,红红绿绿的表格和线条,云行看了就头疼,他是打心底里佩服君陌的,大家醉生梦死游戏人生的时候,君陌总是最忙忙碌碌的那一个。
人人只看君家最近几年崛起之势喧喧腾腾,哪里知道背地里君陌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这么感叹完了,云行把君陌看了又看,又叹了一口气。
天分什么的这些不说也罢,可是为什么人家君陌在破破旧旧的小屋子里,随随便便坐个小马扎,随随便便戳个鼠标,被霞光一照,整个人还是好看得仿佛下一秒就要上封面?!!不公啊!老天不公!
云行很严重地嫉妒了,不高兴:“喂,大魔王,我这是睡了多久?他们俩呢?”
大魔王置若罔闻。
云行开始在木床打滚,滚得木床嘎吱嘎吱响,对君陌进行噪音攻击,君陌这才纡尊降贵抬起左手,伸出一个手指头指了指门外。
云行“哼”一声,雄赳赳气昂昂出去了,刚下了一层楼,正碰见个老大哥护着夏朗和婓章过来了。
夏朗和婓章已经醉得迈不开腿了,软脚虾一样被人架着,艰难地往前移动,旁边几个老大哥你一言我一语的。
“付老三,都怪你,小天都说了是客人,你还逮着人灌酒,你看看,这都给人醉成什么样了?”
被叫做付老三的男人很不高兴:“哎,付老七,你这话不厚道!说得跟你没灌人酒似的,是谁夸人家长得俊骗人家喝酒来着?”
付老三和付老七东拉西扯眼看战况要升级,付老五赶忙调停:“行了行了,这不是难得小天带朋友回来嘛,我知道你们都是高兴,这酒也不伤身,睡一觉就好了。”
云行想躲已经来不及了,这几个一边说着一边就上了楼梯,付老三一看云行,眼睛似有火苗熊熊燃起,惊喜万分:“哟!这还有个!”
云行发誓付老三其实想说的是“哟,这还有个活口!”
付老三麻溜儿把手上的婓章甩手就扔给付老五,三步并作两步冲上楼梯来,拽着云行的胳膊就往外走:“走走走,小老弟,喝酒去!”
云行整个人都方了!他这一去肯定就是长睡不复醒了!好方!好方!
云行觉得自己这一生的智商都用在这一刻了,反手扯住付老三的胳膊,指了指楼上君陌的屋子。
“三哥!!!你看!那屋有个哥们,贼能喝,从出生到现在就没醉过!千杯不倒!不,万杯不倒!我们在这儿其实歇歇脚就准备走,错过这个村可没这个店!三哥你不去会会?”
付老三眼睛都亮了:“真的?”
云行良心一点也不痛,头快点断了:“真的!真的!特别能喝!”
付老三兴高采烈扔了云行就往楼上跑,边跑还记得纠正他一句:“小老弟,你该叫我三叔!”
三叔你好!三叔再见!
少了付老三这个能闹腾的,其他叔伯们自矜身份,也没有过分为难云行,于是云行瞅空就溜号了,两条腿倒腾得比兔子还快!溜了溜了。
拔足狂奔五百里,云行跑到了一个三层小阁楼,虽然这里屋子都是木头做的,这个小阁楼却精致得与众不同,门前遍栽的花花草草,门窗镂雕的芝兰藤蔓,扑面的典雅气息。
按理说是不该不请自进的,但不知是那坛子酒醉得还没醒,还是平日里在云家出入无忌惯了,又或者是整个梅岭酒气氤氲景色秀美让云行有游览胜地的错觉,还没反应过来,云行就已经抬脚进去了。
古典的庭阁楼榭布局,摸了摸光洁的木制家具,绕过一扇扇木制屏风,来到一处开阔的阳台,倚着窗台是一株古木,古木旁挂着一口铜鎏银大钟,钟体已经呈现老银色,想必已经很有些年头了。
云行手痒痒,把个钟撞得铛铛响,金玉之声激越,在整个梅岭回荡不绝,云行玩得兴起,隐隐却听见远近高低的人声呼喊,他尚不觉,直到一低头,大树下呼啦围了好大一群人!
这还不算,付老三付老七他们远远地从先前云行睡的木屋方向往这里飞奔,是飞奔!脚上的鞋踹飞了都顾不上捡!
“是谁!是谁敲了鸳鸯钟!”付老三健步如飞,脸不红气不喘,声如洪钟。
付老三他们本来在屋子里摁着君陌要灌他酒,君陌宁死不从,眼看着就要升级成流血事件,远远听见钟鸣,一屋子大老爷们跟打了鸡血一样往这里狂奔。
鸳鸯钟……云行终于隐约察觉到,可能大事不好了……
他只知道有些人家在女儿出生的时候会在地里埋酒出嫁的时候喝,有的人家在女儿出生的时候会在院子里种树出嫁的时候移栽,他万万想不到会有人在女儿闺房挂钟待出嫁的时候等人来敲啊!
付老三在树下站定,看清了云行的脸,一拍巴掌:“好嘛!我就说小天这丫头轻易不带人进来,原来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