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滴眼泪从她的脸上滑落。
“陛下,臣妹自请与宁国联姻,助陛下一同攻打乾国,请陛下下令让长公主殿下先撤兵回长荣。”
如今乾国一家独大,吞并丰宁两国是迟早的事,与其等死,不如结成联盟,形成南北夹击,尚有一线生机。
这么浅显的道理,祝嘉燃不至于不明白,于是挥了挥袖子,同意了。
其实祝嘉柔这一计是谁都没有意料到的,元十四也有些措手不及,只得急召沈天山回歧城。但卫永的消息来得太及时,那孩子果然不是魏慎的,乃是前宁国灭后祝嘉柔与她从前的情郎所生,秘密地养在了宫里,这回做了个局,硬说是魏慎的孩子,魏慎当初日日醉酒,祝嘉柔说这是他的孩子,他也就信了。
“那便简单了。”乐恒微微一笑。
三日后,泉安城中起了传闻,说这皇后带来的孩子不是皇帝的,乃是皇后在北丰和别人私通生的野种,北丰如此行径,便是赤裸裸的羞辱。而半月前皇帝新纳的贵妃离奇失踪,便也是这位新后的手笔。
群臣激愤,谏言废后,祝嘉柔这一计反倒是弄巧成拙。魏慎扇了祝嘉柔一巴掌,刚被册封的太子魏礼在一旁大声哭闹,一时间宫里鸡飞狗跳。
按说孩子身世是宫中秘辛,知道的人极少,多半早已被灭了口,但卫永的消息网无孔不入,很快便打听到了实情。
宁国人哪受得了此等奇耻大辱,即便魏慎硬着头皮解释说那的的确确是他的儿子,是别有用心之人谣传,但人言可畏,甚至有人拿魏慎当初的身世传闻做文章。无奈之下,魏慎宣布软禁皇后和太子,彻查真相。
他并不知道,此时的祝嘉荣已撕毁两国盟约,誓要与宁国势不两立。
而祝嘉荣也不知道,此时驻守漓州的乾元军已攻破了紧邻的华城,一路向长荣而来。
一场大战,一触即发。
华城一役,全靠智取,丰人骁勇善战,军队向来训练有素,幸而祝嘉荣不在,守城将领有些蛮干,中了他们的计。
但北丰毕竟与后宁不同,山路崎岖,极容易被埋伏,后面连着几仗都是惨胜,高甫自觉有些贪功冒进,沈天山不在,他有些犹豫了。
此时,突然传来两国盟约撕毁,祝嘉荣扬言一定会灭魏家满门的消息,让高甫有些摸不着头脑,哪有从结盟不到半月就决裂的?
派出去的斥候回来了,说祝嘉柔的孩子不是魏慎的,魏慎不堪其辱,把母子二人斩首示众了,世人皆知嘉荣公主最宝贝这个妹妹,如今为了她千里和亲,不足半月惨死他乡,此事绝不能忍。
魏慎此人真是坏事做绝,就算不是自己的亲儿子,国家都被逼到那种境地了,硬着头皮也得说是亲儿子啊,此时没有北丰的联盟,沈天山的乾元军想要拿下后宁便只是挑挑日子的事儿。
高甫替魏慎叹了口气,在刚打下来的孟州知府府衙里,摊开了舆图,孟州知府此时正跪在地上等候发落。
“这祝家兄妹真是把好好一盘棋下得乱七八糟。你说是不是啊,方知府?”
孟州知府方远亭稍微抖了一下,随后颇为镇静地道:“高将军高义,未屠戮我孟州百姓,单这一点,已强过丰人。”
“我记得,你有一位伯父当初是从了军的?”高甫问道。
“是,正是在高让将军麾下,后来在长荣守城之战中殉国了。”方远亭不卑不亢的样子倒是让高甫有些讶异。
“那你给丰人卖命,就不亏心么?”
“丰人残暴,但百姓无辜,若是留下能保百姓平安,不至于家破人亡,妻离子散,效命于谁,在下都问心无愧。”
高甫大步向前扶他起来,颇为赞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是个汉子!我会给陛下上书,让你还做孟州知府!”
方远亭作了一揖:“谢将军。另外,在下这里有一人,想见见将军。”
高甫挑眉:“哦?什么人?”
屏风后头,容貌出尘的男子一身青色长袍走了出来。
“卫永?”高甫有些嫌恶地退后了一步。
高甫知道卫永是沈天山的人,但是这些年卫永在北丰的事他也略有耳闻,他实在是难以接受大好男儿去给一个好色商人做男宠。他还当着沈天山的面儿啐过一句:“他们魏家的子孙全是软骨头。”
那软骨头却恭恭敬敬地走到他面前,抱拳跪地,语气铿锵道:“请将军准我从军,为乾国效力!”
“你……这……这……”这一跪给高甫整得有些懵,结巴了半天,来了一句:“你也不会武啊。”
卫永坚定地道:“将军有所不知,遁之兄给过我一本刀谱,我已练得醇熟,我在北丰蛰伏六年,就为了此刻!”
高甫想说一本刀谱其实远远不够,但见他神色已经是大义凛然的样子,思及他的经历,竟也不好回绝:“你……不怕死?”
“只要能终结乱世,死有何惧?”
“好好好!沈天山常说你点子多,你便在这里给我当军师吧!”高甫要扶他起来,他却不动。
“将军需要军师,我自然义不容辞,但还请将军允我的私心,我想上阵杀敌!”他道。
高甫挠了挠脖子,眼一闭:“罢了!我也敬你是条汉子!”
沈天山说得不错,卫永的确是点子多,其实祝嘉柔只是被软禁在青鸾殿,并未被杀,但卫永却把祝嘉柔惨死的消息传给了祝嘉荣,一下子断了两国的结盟,也乱了祝嘉荣的阵脚。此事一出,她与祝嘉燃最后的姐弟情分也荡然无存,天家哪有什么手足之情呢,这一点没有谁比他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