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理解,为什么昨晚分局单位的法医抵达现场后给出的初步判断是冻死?怎么你们还产生分歧了?”钱铮举手示意。
张姐也提出疑问:“是啊,我们不太懂你们法医那一套,就是有点奇怪,为什么一个人的死因,能有两种说法。”
“这个”
一阵沉默过后,陆祁道:“不是分歧。死者大量服用致幻剂后又遭遇了急速的冷冻,产生温度差作用在机体上的时间和致幻剂发生作用的时间基本重合,再加上死者曾长时间暴露在低温的环境下,尸体表面出现与急速冷冻致死相类似的特征,到底是冻死,还是吸毒过量致死,需要在解剖的过程中仔细判断推导,光凭肉眼很难界定,分局的同志只是出现场时给出了一种可能。”
钱铮了然:“所以这名死者,的确是被超剂量的致幻剂,或者说某种从未出现过的毒品——给弄死的?”
“嗯,”陆祁点头,“严谨一点来说,其实大部分没有被明确管制的药物不能真正算作毒品,但实际上它们早已具备了毒品的特征,非常非常危险。”
许愿目光与他碰上,脑内一片电光火石,道:“能推测出这种新型毒品的发作时间吗?”
“能,昨晚我熬了个通宵就是为了这个,”陆祁眼底的乌青若隐若现,认真地指着屏幕,“大家看,这种物质一旦经由口服进入人体,从服用到发作仅需三到六分钟,而在十分钟内,药力达到最大峰值,持续时间为一小时左右但如果是一次性大剂量滥用的话,不出半小时就能致命。”
“你的意思是,死者在案发的两小时内服用了药物,而后被人塞进极度低温的环境,接着药力发作,他在低温环境里呆了不到半个小时就领盒饭了?事后出现的那些类似冻伤的尸斑,实际上是他死亡之后冻出来的?”许愿边说着边调出监控,“难怪他没有脱衣服。”
城西后街监控录像中显示的时间为昨天夜里的七点三十分。
后街紧挨着欢夜城ktv,那会儿许愿才刚带着禁毒支队查获了多达两千克的违禁药品。
黑白的监控画面中,一个穿着卫衣的男子鬼鬼祟祟地从二楼的窗台上跃下,就地打了个滚,站起身,往街尾处走。
那是后街监控画面的死角,街尾处靠着城西主干道,但由于基础设施建设落后,没有布置监控摄像头,能照到那儿的也仅仅只是辖区交警大队安排的道路监控,可视范围中只能看见卫衣男子的两条腿。
会议室内众人的目光紧紧盯着监控画面。
卫衣男子似乎进入了某个隐蔽的地方,在监控画面留白三分钟后,他的两条腿再次出现在监控范围内。
另一处的监控,也就是后街自带的老监控,拍到了该名卫衣男子再次出现在后街的画面。
他方才仿佛并没有走多远,时值傍晚,他脚步虚浮,片刻后突然踉跄几步,紧接着便开始原地摇摆,手舞足蹈,时而就地打滚撒泼耍赖,时而蹦蹦跳跳转圈撞墙,时而抱着恶臭的垃圾桶不撒手
他似乎在挣扎,某种巨大的痛苦啃噬他的全身。
下一秒他突然奋起直冲,竟然冲进了后街某处更为隐蔽的地方,像穿墙了一样,消失不见了!
这段录像被反复播放了好几遍,甚至开了慢速也让人无法琢磨——这个人,这个瘾君子,是怎么突然穿墙消失的?
正当众人困惑之时,角落里突然有人说道:“可能是欢夜城ktv的后门,一个可以直达地下冷冻室的地方。后街的监控老旧,像素太低,但一个大活人不可能凭空消失。”
属于年轻人的、不轻不重的嗓音在会议室内响起。
陆祁和许愿不约而同往角落看,其他人连锁反应似的也跟着纷纷侧头往角落里看。
一时间,会议室内谁也没有说话,偶尔传来一些微小的议论声。
似乎大家都认可这个观点,但细想又觉得哪儿不太对劲。
死者的衣服!
许愿将监控录像时间轴往前挪,用激光笔点了点,“监控画面中的死者穿着的是一件短款卫衣,而我们出警后赶到现场时,死者身上穿着的却是一件厚实的军大衣外套,你怎么看?”
江驰抬起头,迎上许愿目光:“两种猜想。”
“你说。”
“第一种,死者自己穿上的衣服;第二种,别人帮死者穿的衣服,”江驰说,“监控显示死者在‘穿墙’之前还穿着卫衣,而出警后我们见到的却是军大衣。鉴于在服用大剂量药物导致精神错乱乃至于出现强烈致幻作用时,死者几乎不可能完全支配自己的行为,因此第一种猜想基本可以排除。”
许愿看向他的目光多了一丝别的情感,锐利中透着束捉摸不透的光,像是赞许,又像是盘查审视。
他声音放低缓了些,道:“第二种呢?怎么解释?”
“第二种,有别人在某个地方等着死者,这个地方就是温度极低的冷冻室或是冰库一类,”江驰微微弯了下眼角,“死者不会自己套上衣服,相反,他会由于高强度低温而产生幻觉热感,从而想要脱下衣物。但最后他却裹得像个球,只能说明是有别人帮他穿了衣服——并且是在他服药过量致死后不久帮他穿的,再加上那道没有生活反应的刀口那性质就完全不一样了,这个案子已经成为了一起有谋划的杀人案,并不是意外死亡。”
什么样的人会在其他人死后还要给人脖子上来一刀?
什么样的人会帮死人穿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