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来钱太容易了,总有人去跳这个火坑,”通行指示灯缓缓亮起,许愿发动车辆,说,“毒品害了多少家庭,这世界上只要有人存在,就会有污点存在,我们只能大力缉毒、禁毒,但就是没办法消灭它。如果说毒品就是黑暗,那我们这帮人要做的,说到底也只是努力挡着那黑暗,让人民接触到的东西都是光亮炽热的,这就足够了。”
而后许愿看了江驰一眼:“但你说禁毒没有成效,我不敢茍同。我觉得还是有效果的,比如说其实现在也有很多孩子把缉毒警察当偶像,前段时间局里去学校开了讲座,你是不知道当时底下坐着的孩子们听得有多认真,他们都是怀着希望的少年,也许到了他们那一代,会有更多人成为缉毒警察。”
等到那时候,新的力量成长,全民受教育水平提高,也许,就不会有那么多人去吸贩毒了。
春暖花开的时候,因公牺牲的缉毒警察数量会不会减少呢。
江驰听着许愿沉稳的声线,半天没有说话。
也许警察当久了都这样,像许愿这样正义感极强的人,想着自己总能发挥发挥价值,为人民做点儿什么,或者说,为这个社会做点儿什么。
“队长,”江驰突然开口,道,“刚来市局的时候,您私下问我,为什么要干禁毒,我现在想明白了。”
“你想明白什么了?”
“我,我想要‘天下无毒’,”江驰不好意思地开口,“虽然,天下无毒倒是不太可能了,但有个信仰,总是好的吧。冯局批我过来的时候,告诉我,缉毒就是一场至死方休的战争。我当时一点也不怕,真的,流血也好,牺牲也好,我真的不怕——我知道您看不起走后门空降的,但我不是那种白吃白喝的人,我会恪尽职守的。”
许愿看着眼前的路况,没有说话。
江驰视线往许愿那边挪了一下,而后又尴尬地收回去,微垂着眼睛。
许愿是江驰高不可攀的存在,江驰是许愿放不进眼里的空降兵。
下车的时候眼前忽然黑了一片,腿软得直打晃,他想可能是之前在欢夜城ktv的地下冰室里受了点刺激,出来之后又强撑着抱着垃圾桶吐了半天,到现在一点东西没吃才会这样。
腰背上的陈年旧伤还隐隐痛着,江驰抬手摸了把腰,估计今晚会下雨。
“江驰,”许愿撑了他一把,“你没事吧。”
“没什么,”江驰含蓄笑笑,心里的疙瘩还没打开,只能侧开身躲过许愿的手,“队长,我感觉案子快结束了,您看支队的灯,到处都亮着。”
上楼的时候许愿下意识往江驰那边打量两眼,见江驰不动声色地挺着腰,自己也没好再说什么。
他们这行难免受伤,或许已经成了家常便饭。
许愿推开审讯室的门,江驰紧随其后。
“我说你怎么就是油盐不进呢!”审讯室内传来王辉有些不满的声音,紧接着审讯用的桌子被人拍得哐哐直响,“自个儿想想,你连五指姑娘都戒不掉,那毒品沾了能戒吗,亏你还一身西装革履的,脑瓜子装的全他妈是豆腐渣。”
许愿气定神闲地站在王辉身后:“骂得好。”
“哎听到没,我老大都说”王辉话音一顿,立马回头,“卧槽老大?你什么时候来的?”
“刚刚,”许愿说着,示意记录员继续,而后自己又搬了把椅子来,“审到哪儿了?”
“他大爷的,我说他被戴绿帽了,”王辉撇了撇嘴,眼神看向玻璃对面的周善,“结果他非说自己夫妻生活美满幸福,还给警方泼脏水,跟我叫板要投诉我呢。说我诬蔑他,他要咒我今后找不到媳妇。”
许愿忍着笑意,道:“下次给你介绍一个好看的同志。”
没等王辉反应过来,许愿便清了清嗓子,严肃道:“周善。”
“做什么,”对面的人不太配合地抬眼,直勾勾地盯着许愿,“哟,又是您啊警官,真巧。”
“是挺巧的,”许愿双手交叉,撑在下巴上,“听说你被绿了?恭喜啊。”
周善不耐烦地握紧了拳头,上半身前倾:“操你大爷,你他娘的才被绿了!翻来覆去就这两句话来回问,有意思吗!”
“啧,我这不是关心关心人民群众的感情生活吗,”许愿并不生气,看着周善的眼睛,平静如常,“说你两句就激动了,难道还真有鬼?”
周善一双眼皮略微显出老态,双目间满是红血丝。
许愿就这么气定神闲地看着他,也不说话,就这么静静地看着。
几秒钟后,许愿突然道:“你跟余芳感情怎么样?”
周善被许愿晾了这么久,从一开始被晾在审讯室二十分钟,而后又经历了王辉嘴炮的轮番轰炸,此时心态并称不上平静,甚至已经快到了临界点。
江驰站在许愿身后,不得不暗自赞叹许愿的高明。
周善是瘾君子,长时间的空虚和被忽视最容易扰乱其心态,同一个问题问上十几分钟,是个人都会觉得磨人,再加上得到许愿命令的王辉对他进行嘴炮攻击,不崩溃才有鬼了。
“我和她很好,”周善愣了半秒,没好气地说,“不劳您老废心。”
许愿又道:“真的?可我听人说你被你老婆绿了来着。”
“你他妈到底有完没完!”周善吼道,“我说了我和余芳很好,非常好,特别好!你们警察都这么闲吗,天天窥探别人的感情生活?”
许愿没有立马搭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