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东西掉了吗?可以直接开车门。”梁听玉手里拿着个小药瓶,松松收拢的手指缝里隐约露出两颗白色胶囊。
迎着他的目光,虞夏脑袋里突然出现了“野人”两个字,是带着讽意从组织成员的嘴里嚼出来的。他扁扁嘴,胡扯了个理由,“没有,第一次坐车有点兴奋。”
梁听玉有点惊讶。
他把胶囊塞进嘴里,还没咽下去,虞夏已经贴到了他身边。
那双绿眼睛目光灼灼地盯着他的嘴,带着一股莫名的热切。梁听玉抿了抿唇,喉结上下滚动一下。胶囊外壁有些粘腻,顺着喉咙龟速下滑几寸,最后卡在了中间。
……忘记喝水了。
“你在吃什么?”虞夏问。他认真地打量过那个小瓶子,标签上的字都认识得差不多,排列在一起偏偏就看不懂了。反正不像什么正经食物,更像是医药用品。
还以为只有他每天吃这种奇怪的小胶囊和口服液呢!
“口服抑制剂。”梁听玉不动声色地拧开水瓶把药送下去,余光悄悄落在虞夏身上。
为了减少高阶信息素对他人产生的影响,他有长期使用抑制剂的习惯。早晚各两颗胶囊,肾脏的代谢压力不会太大,腺体疼痛也在可忍受的范围之内。
这个习惯保持了十多年,耐药性的形成速度已经快要超过新药的迭代速度了。
如果控制不住的话……他顺手把药瓶放在车门上,靠在座椅上想着。真到了失控的那天,大不了把职务卸了,找座山隐居。
“叔,这东西什么味道啊?”虞夏毛茸茸的头从他眼前晃过去,伸长了手够那瓶药,“给我也吃一口。”
海兔不许他吃人类食物,但药品怎么能算食物呢?没有人会把药当饭吃的,所以药不是食物。
不是食物,就意味着他能吃。
他好不容易摸到药品盖,梁听玉的手已经按了下来。力度不重,几乎只是搭在他的手背上。低沉却温和的声音响起来:“这是alpha用药,不是水果糖。”
“给我吃吃嘛,我还没吃过这个。”虞夏仰起头,可怜兮兮地望着对方。他的目光一旦自下而上地望过来,就显得眼尾下垂更厉害了。眼窝深邃,唇红齿白,看着怪让人心疼的,“刚还夸你人好呢!”
梁听玉笑着摇摇头,哄小孩的语气说出斩钉截铁的话:“不行,吃药对身体不好。”
他把虞夏推回座位上,顺手扣好了安全带。虞夏不悦地努努嘴,冲他做了个鬼脸。
“小气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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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听玉的私宅在郊区,司机又开得稳健,虞夏眯着眼睡了一觉,醒来的时候正靠在梁听玉肩上。车外的景象移动缓慢,显然是在倒车入库了。
身边这人就这么板正地坐了一路,也不知道肩膀酸不酸。
“叔叔,你这信息素好适合夏天,凉飕飕的。”他打了个哈欠,玩笑道,“你的眼泪是不是和薄荷水一个味儿啊?”
梁听玉微微侧过脸,下巴就碰到了虞夏的头发。后者随手一撩,把长发拨到耳后去。他踌躇了一下,问道:“你没有觉得不舒服吗?”
他这么一问,虞夏后知后觉地扶住了脖颈,口中“嘶”了一声。
答案呼之欲出,梁听玉早已见怪不怪了。他若无其事地转过脸,却听那人道:“叔叔,你肩膀有点儿硬,硌得我脖子疼。我下次枕你腿上行吗?”
他还没说话,虞夏的手已经搭上了他的腿。他猛地反应过来,轻轻拂开那只不安分的手,“不行。”
未几,他又补上一句,“先下车吧,我让厨房准备了宵夜。”
“真是小气鬼啊……”虞夏晃了晃爪子,正琢磨着怎么把车窗打开,遗落在车座上的一张名片吸引了他的目光。
名片做了双面压痕,他的指腹从下凹的文字上抚过去,极细的纹路在他的指纹下蜿蜒、游走,最后仿佛青藤扎根般与他的手指合二为一。烫银工艺的薄荷叶缀在名片背面,摸上去带着轻薄的凉意。
他的嘴唇动了动,念出上面的名字。
梁听玉。
干饭时间到!
虞夏咂了咂嘴,把名片揣进了口袋。
那些用“梁”字指代梁听玉的人真是没品,明明“听玉”这个名字更好听。幸好自己现在叫虞夏,否则叫虞小花虞小草的,放在梁听玉三个字边上,一下子就比下去了。
他钻出车,跟在梁听玉身后进了门。
这处私宅的装修风格出人意料的温馨,暖调灯光洒落在原木家具上,一点都不像会产生薄荷味信息素的地方。虞夏坐在餐桌旁,警惕地看着佣人呈上一道又一道宵夜。
他用圆头汤勺搅和一碗散发着酸甜气味的汤,浓稠的汤汁被他舀起来,浇到浅口碗中央堆着的开背虾仁上。
等到十只虾都均匀地裹上汤汁,他就开始浇碗边靠着的烤面包片。
“不喜欢虾吗?”坐在餐桌对面的男人终于动了动,推来另一个长方形白瓷盘,“甜椒配烤牛肉串,这种甜椒的味道不涩。”
虞夏开始在大脑里检索“植物是否能消化牛肉”问题,最终在一分钟后因为脑袋空空而告终。
他故作镇定地端起右手边的玻璃杯,飞快把盘子推过去,“我喝水就行了。”
“不饿吗?”梁听玉问。
可是刚才明明饿得连药都馋。
虞夏绞尽脑汁地编借口,目光不自觉地在空中乱飘。最后,他说:“我就爱喝水。”
将他有些惊慌的模样尽收眼底,梁听玉停下手上的餐叉,“是有人不让你吃东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