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雨来的急切,水滴落在翘角宫铃打的铃铛乱响,雨雾朦胧阮筠抬头,钰容华看她眼神比雨还要冷。
雨水打在阮筠的身上,她浑身都被浇透,万念俱灰间阮筠记起近日听到的话,闭上眼唇瓣白的发颤,“奴婢愿为主子驱使,主子让奴婢做什么都可以,只求主子救救听絮……”
钰容华垂眸轻睨,弯唇倏然笑了。
……
魏茂元得了消息,左思右想捧盏热茶进到内殿,将晏识聿手边渐凉的茶水换下,犹豫着要不要说出口。
阮筠姑娘瞧着是入了皇上的眼,可后头小半月的时间皇上仿佛忘了这人一般,就连钰容华也不再提起,照常去淑妃娘娘与旁的主子娘娘处,魏茂元琢磨半天,仍旧觉着皇上大抵还是想知道,只是要如何开口,却犯了难。
晏识聿手中御笔不停,声音冷冽,“作甚吞吞吐吐?”
近来为着黄河水患他已伏案多日,每日上朝也是听着文武百官说些没用的话,个个拿着朝廷的粮饷无一人有治水之能,着实无用。
看着御案上的折子,晏识聿将折子扫至地上,“混账!”
魏茂元忙将折子捡起,“皇上息怒。”
明知皇上骂的不是自己,却仍是心头一跳,魏茂元思来想去,左不过是被皇上责骂一顿,可若是阮筠姑娘真出了事,皇上连人都未曾单独见着,指不定会如何生气。
“皇上,含玉宫接连病了两名宫女。”
晏识聿眉宇拧紧刚要启唇,眼前倏然一现那夜烛火之下,小宫女盈盈玉手拿起玉箸,又因紧张指尖都泛着红晕,还有她酡丽姿容被昏暗灯火照的透亮瑰艳。手中御笔搁下,晏识聿看向魏茂元,“人如何了?”
魏茂元暗自松口气,看来皇上确实是在乎的,此事没有弄错。皇上一向勤勉,御极来总顾不上身子,看起折子来怕是连茶水和膳食都不用,此番竟会询问阮筠姑娘究竟如何,眼瞅着宫中又要多位主子,指不定还是位皇上心尖上的人,魏茂元立刻道:“人是没什么大碍,只是要将养许多时日。”
晏识聿敛了神思,什么话都不曾再说,再度朝案牍上的奏折看去。
不过一个宫女,终究不值得他放在心上。
【】
初夏的天儿难免使人烦闷,殿内用冰都挡不住外头袭来的层层热浪。
钰容华午睡起身,美眸余光掠过摆放的冰鉴,不由得皱眉嗔道:“怎得就这一点的冰,虽还未进入酷暑天儿,但是不是太少一些。”
沉露眼睛朝冰鉴看去,手中木梳握紧,垂头低声说:“许是内侍省记错份例,等明个奴婢亲自去。”
钰容华涂着蔻丹的手一顿,闷热的天加之她躁动不安的神思,拂袖将桌上的承盘扫落至地上,内殿侍奉的婢女全都跪下,钰容华冷笑一声,瞧着鎏金錾花嵌玉松香炉徐徐燃着青烟,她默不作声将眼角的泪花擦去,“究竟怎么回事?”
沉露脸色上全是担忧,“主子……”
钰容华的手轻抚过香炉,“说!”
沉露被她的厉声吓到,手搅住帕子,“近来新的妃嫔就要入宫,内侍省说冰块短缺,让主子将就用着。”
钰容华唇角勾起一抹讽刺的弧度,她转过身看着含玉宫,外头仍是一副富丽堂皇的模样,然则内里,却早就已经冷透:
“是吗?”
钰容华声调很轻,方才那话如同没说般。
自从一月前皇上从她的宫中离开就再也未曾踏足过,吃食用度都比不上从前,当真是新人入宫才会有这样的遭遇?钰容华不信,也不愿相信。
她擦掉眼角的泪珠,“上妆,本主想去御花园走走。”
沉露瞥眼外面的天儿,劝阻的话终究没有说出口,殿内寂静无声,所有人都警醒着伺候,无人敢发出声响。
阮筠依旧是在桃林做洒扫,那日晕厥在殿前,醒来时房中只有她与听絮二人,她使些银子从含玉宫其他宫女口中得知后头的事情。
钰容华终究是为她们请了太医,却也仅仅是如此,每日只让人给她们灌入米汤,其余一概看她们自个的造化。
阮筠坐在廊庑之下,伸出手接住树上掉落在的一片叶片,如今不是桃花绽放的时节,她掌心逐渐收拢,在答应钰容华的那刻她便没有后路可言,从前种种想法如今只能压在心底再也不能同人道起,可就如同这花,顺着时节而开零落,何况是依附于树干的枝桠,最后怕是连残枝都不会留下。
再度摊开手心,阮筠怔怔望着已被掐烂的叶片,绿色汁水黏糊的粘在掌心中,着实让她难受的紧。
抽出帕子一点点将掌心擦拭干净,身侧窸窣的响动让她侧眸看过去。
听絮乖觉将手中的枝桠放下,将额头上细碎的汗珠拭去而后坐在阮筠的身侧,献宝般将怀中的物什拿出给阮筠。
阮筠动手接过,手中瓷瓶分量不轻,听絮笑着道:“姐姐平日最为爱惜一双手,这药膏是我从太医院求来的,淡痕祛疤都十分好用,阿筠姐姐记着用。”
缓缓打开瓷瓶,一股花香传来,香气四溢登时间酷暑的狠厉俨然散去不少,阮筠杏眸渐渐湿润,手心无意识的收紧,一阵濡湿传来,阮筠柔声问道:
“听絮,如今可有什么想做的事?”
听絮两手捧着脸摇头,“我是个孤儿被送进宫中,遇到阿筠姐姐已经是最好的事,不敢奢求旁的。”
转过头看向阮筠,听絮晃着阮筠的胳膊,“姐姐呢?”
阮筠的手一顿,杏眸微阖滑过一处场面,男女的叫喊声混杂于一处,成了她多年都挥之不去的噩梦。低下头敛了神思,阮筠将白瓷瓶中的药膏抹在听絮的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