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苏文轻唔一声,总算有了几分孟婆口中的呆板无趣的样子,“我当时已经要被调去察查司了,那里的判官们最是严苛,犯了事谁的情面也不讲……阎魔王就是被他们罚的。我本就要划归到他们手下管辖,秋茹的事情一旦被发现,他们就算能因为阎魔王而放我一马,也绝不会放过一只情煞鬼的……所以我便佯装失踪了。”
察查司监察天下,自然也管得了地府的鬼神,纪苏文不肯冒险也情有可原。不过那陆之道么,瞧着倒不像个不知变通的……
卧榻的方向传来一声嘤咛,将屋内的视线全部吸引了过去。封灵感受了下,便知是蔺秋茹要醒了,只是不知道为何与纪苏文所说的时辰有些差异。
“……你好生照顾她,我们便先走了。”
不欲继续停留,封灵阻了纪苏文未说尽的话,飘身坐起,又出现在门外的解玉身边,搭住男人的肩膀,简短道:“方才所托之事,便请纪鬼差多费心了。”
而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两相寻踪
再次回到自己的破落小院,解玉竟一瞬间生出物是人非之感。仓促离开时落下的数个包袱,也一毫不差地摊散在院子里,除了被雨水洗涤得有些濡湿,一切与几日前无异。若不是身边站了个封灵,还真会给解玉南柯一梦的错觉。
“你……”
封灵回身正欲说话,却被突然凑近的解玉吓了一跳,一人一鬼的距离在顷刻间拉近。无意识退后半步,封灵的眼皮向上一掀,颇有些恼羞成怒。她面含不善地开口:“解玉,你想干什么?”
后者茫然怔愣了片刻,又在红衣鬼没好气的问话声中恢复正常,“就是那个,鬼大王,我从陆家和鬼市赚来的钱都差不多耗干净了。但这次我可一文钱都没用在自己身上,全是为了您、和纪鬼差他们哪!所以您看,能不能……”
说着,又将空无一物的掌心平摊在封灵眼前,上下抖了两抖,其意味不言而喻。
封灵发出啧的一声,颇为嫌弃地拍开解玉的手。虽然已经在给这人想赚钱的路子了,可眼下却没必要告诉他,也免得这人的尾巴翘到天上去。
故意在解玉的面前轻咳两声,封灵决定先把自己的话说完,“这几日,你就先留在住处避避风头吧,等酆家和望京那边都消停些了再出去找活。我要先回趟地府交差,不过也耽搁不了多久。这期间若有事找我,就用你手上的符纹唤我,记住了么……放心吧,饿不死你!”
解玉哦了一声,侧身退后两步,老实给封灵让了条道。他倒也没指望红衣鬼真能听进自己的哭穷,总归还有些压箱底的银钱,省着点花也足够支撑到封灵再出现……自然了,若封灵能因此可怜他最好。
“……总之,我会很快回来的。”
封灵不放心地又重复了一句,见人点着头表示听到,方才安心地消失在解家小院。
……
地府,奈何桥。
“封灵儿,纪苏文可找着了?”
孟婆赶走想套近乎的断肢鬼,一抬头便看见了正从桥上走过的封灵,连声招呼起来。
红色的影子闻言微顿,咻的一下又出现在孟婆小摊前,“没呢,我一路过去,又绕着莫县转了一大圈,莫说是纪苏文了,连丝鬼气也没感觉到。也不知是不是……”
封灵说着,又将孟婆给的小瓷瓶掏了出来,反手搁回方桌,向里推了两下。
“这东西也没用上,还是还你好了。”
孟婆灰瞳一扫,随意拿起瓷瓶上下抛了两抛,感觉到瓶内重量有异,兀的停下动作,神色奇怪道:“你不是说没用上么……这里头的汤怎么还少了?”
“我就用了两滴,这你也能发现?”封灵面不改色,甚至露出了几分兴味,“在人间时遇见了几个不长眼的,我怕他们记住些什么不该记住的,便喂了两滴……我想着,你这汤连鬼的执念都能洗去,凡人的一点点记忆,当也是不成问题的。”
听到这话,孟婆表情有一瞬间的僵硬,而后慢慢抬眸,带着满脸的震惊,“你……把我的汤给凡人喝了?”
封灵镇定自若,迎着孟婆不敢置信的眼神肯定一点头。虽然起因在纪苏文身上,可细论起蔺秋茹和酆家的事情,酆七勉强也算不长眼的凡人,自然她说的话也不是假话了。
“……封灵儿,你这是要把人给喝傻了!”
孟婆狠狠往红衣鬼的额心戳了一下,摇着头唉唉叹气两句,又放弃般坐回摇椅。
“你别是诓我的吧?”
封灵怀疑地瞪大眼睛,在半空中转了几圈又蹲在孟婆的摇椅前。两只手搭在素色的衣裙上,红衣鬼尤不死心地开口,“他们分明只忘了见过我……的事,我走的时候也一切正常,不见半分呆傻模样。应该是喝的太少,所以就没那么严重吧?”
孟婆露出哭笑不得的神色,“你当鬼神的东西是那么好用的?当时是无事,等再过几日,怕就要开始忘东西了。”
封灵眼皮一跳,突觉有些对不起解玉。本以为将他从这件事里撇干净了,可若是酆七真因此失智,饶是明面上看不出与解玉的关系,酆家怕也会掘地三尺把人找出来问上一问。
还是尽快回人间一趟为好……
封灵打定了主意,也不在孟婆处多停留,只临走前多问了一句,“……冥主今日可在地府?”
正逢血河池旁有老鬼与新鬼打架,你来我往间险些带翻了整个鬼群,孟婆的注意力被引去了大半,闻言只匆匆答了句“没在”,便挽着袖子去找牛头马面押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