酆灵英闻言起身,面色依旧郑重,“至于向公子叫嚣的那些人,大多是跟随而来的家中长辈。因酆七出事,公子又曾与他有过接触,是以被他们当作了疑犯,这才态度恶劣地想从公子嘴里要个说法……这其中亦有我管束不当之过,在此一并向公子赔不是了。”
说罢,又朝解玉屈下了腰。
接连被拜了两次,解玉有些扛不住了。稍微走近了两步,却仍然留在院子里,解玉虚抬着手示意酆灵英起身,“酆姑娘,你没有必要为其他人的过错来找我……再说了,我如今也好好的,只要你们家的人离我远些。”
他应该要生气的,就因为酆家驭来的几只鬼,让封灵被迫受过回了地府,连哪日再回来也难知。可他也同样明白,这不能全怪在酆灵英的头上。哪怕她一开始确实存着纵容,可最后关头还是在试图搭救他。所以,他的气也不能够撒在酆灵英的身上。
“我已狠狠告诫过他们,想来公子今后不会再为他们所扰,”酆灵英总算直了身,脸上带着不变的诚恳,“只是,我也有一事,想请公子释惑。”
“……酆姑娘铺垫许多,原是为了这一句话,”解玉稍微好转的脸色又沉了下去,“不知解某身上还有什么值得姑娘客气询问的?”
酆灵英面露惭色,“今日确为赔罪而来,但也是想从公子嘴里知道那柄折扇的始末……”
解玉眸光一凝,有些意识到了什么,但还是态度强硬地与人对峙,“姑娘当日不就已经拿在手里看过了么!若觉不对,姑娘大可去集市东街尽头的那家字画摊上找人,看看当时替我作画的那位摊主是不是有什么异常!”
酆灵英不为所动,只探出节指尖朝虚空处指了一指,“解公子,这是跟在你身边的那位鬼大人布下的罢……鬼力深厚如斯,酆家的人没一个能靠近,便连我也只能站在这里同你说话。”
解玉此刻已全然警惕起来,真假两话掺杂,“那又如何,你们酆家都能驭鬼了,我给自己养只鬼又有什么好奇怪的?”
他这时又庆幸起封灵不在身边了,否则听了他的话,只怕立刻就要甩他一扇子。
“灵英并无质疑之意……且公子能得此机缘,来日于抓鬼一途上必定前途无量,在此先给解公子道声恭喜了。”
不管解玉的语气是好是坏,酆灵英始终保持着礼节与客气,“那日变故突发之时,曾见公子身边凭空多出一把古拙折扇,几下工夫便替公子挡去了所有袭击……想来就是那位大人的武器了。虽有些冒昧,但能否请公子让灵英与那位大人见上一面,也好当面求教些事情?”
看来,这人身上的灵力确实强大,还能够在封灵隐去身形后窥见零星半点的踪影。
后者一点点蹙起了眉尖,正欲说些什么打发了去,又突然想起封灵在鬼市见到同样一把折扇时的异样表情,内心多了几分拿捏不准。
这其中究竟有什么秘密,封灵如此,如今遇到的酆灵英亦如此……可他怎么能相信这不是酆家人又一次的试探与谎言呢?
解玉只觉心里的疑团又大了一圈,夹杂着隐约的担忧与不安。重新看向酆灵英,女子依旧执着地等着他的答复,对投在自己身上的探寻目光更是毫不介怀。
解玉忖度了片刻,仍不敢在这当头激进冒险,只迎着那道希冀的目光摇了头,“抱歉,酆姑娘,我还是不敢信你,和你身后的酆家。由始至终,姑娘都未向我提过那把折扇与姑娘的关系,却试图让我和盘托出所谓的始末,实在是有些不公平……且我也早解释过了,折扇是在下请集市的一位字画师傅画的,并无其他特别之处。”
酆灵英的眼神明显暗淡了下去,面上神情几度变换,似乎在做着什么艰难的决定。解玉也在一旁不动声色地等待着,寄望能从女子的嘴里再多听到一些有用的线索,等封灵回来后保不齐还能派上用处。
须臾,紧抿的唇线舒展放松,酆灵英的表情不再纠结,而是目露坚定地看向解玉,“解公子,我……”
话刚开了个头,女子佩在腰间的玉佩便无端闪烁起微芒来。酆灵英脸色一变,歉意地朝解玉示意一眼,握住玉佩退后几步,转身只留下一个掐诀的背影。
似乎出现了什么大的惊变,再走回来的酆灵英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焦躁,看向解玉的眼神重新带上愧意,“抱歉了,解公子。望京城里突然出了桩要紧事,我必须立刻回去。今日怕是来不及与公子细说折扇的事情了……”
解玉也没指望能一次从酆灵英的嘴里探出些什么,闻言并不见多少失望,只客气地向人道别:“那我便不耽搁姑娘的正事了,保重。”
心底也为能送走酆家的人松了口气。
“解公子,我确实没有恶意,”酆灵英踌躇两步,还是解释了起来,“那折扇或许与酆家祖上有些关联。因涉及先代旧事,此前才不便细说……自然了,也绝不是什么寻仇报复,我只是想见一见这把折扇的主人,了却先祖的惦念罢了。”
说着,又取出早准备好的纸笺递到解玉手边,“这是我在望京的住处,公子若想好了,可随时来信造访,灵英定扫榻恭候……待我回去了,也会再让信鸽捎信,与公子细说祖上的这桩旧事,也好叫公子一见我的诚心。”
而后又跟反应过来了般,半蹲着将纸笺搁在阶前空地,又寻了块石头压住。另从随身的布袋中取出一本书卷,紧挨着石头放下。
“……险些忘记我是进不来的,”酆灵英笑了笑,“听他们说,公子近来在研读抓拘鬼祟的书籍。灵英手上正好有一卷古籍,内容算不得详尽,但想粗粗了解一下鬼祟还是足够的,便一并留给公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