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玉的嘴一张一合,心里却开始有些明白封灵在打什么主意了……她分明是不打算就挣太子殿下这一笔钱哪,这会儿说的所有话都是在给人家下套,等着眼前的大鱼自己跳起来咬饵呢!
“……贫道与太子殿下的这场缘分,也算是在昨夜有个了结,”封灵最后下了剂猛药,“这就回北地城隍庙继续修行了。”
“殿下,太子殿下!再不起身,怕就要误了给陛下、娘娘请安的时辰了!”
宫人恰到好处地在外面又呼唤起来,生生激出了太子正无处宣泄的怒气,“孤何时去给父皇母后请安,还需要按你们的吩咐行事吗!滚下去!”
殿外顿时鸦雀无声。
“……解道长,你说的事情孤也还需要时间细细探查。这期间,能否请你多留皇宫些时日呢?”太子果然上了套,“孤如今能信任的,只有解道长你了!”
封灵无征兆地解了禁言,沉默的一方便成了解玉。将询问的目光投向身前的红衣,解玉挑着太子看不见的地方不住地挤眉示意,生怕封灵让他一个人抗话。
「就说你要回城隍庙修行。若他再遇上鬼祟侵扰的事情,可像今次这般燃香请愿。缘分到时,你自会出现在他的面前。」
封灵摇着扇子,被解玉求助似的眼神逗得轻笑出声,又慢慢悠悠地点了一句。
解玉顿时放心,勉强维持住太子眼里世外高人的壳子,又按照封灵的话稍加变动后抛了回去。太子还有些不情愿,一旁的乌贺已看准时机挥袖,直接让解玉凭空消失在了殿内。
只留下满目惊诧的太子一人。
……
此刻的解玉,还不知道自己已被太子当成了有大神通的半仙,只觉眼前一花,便又从华美奢靡的太子殿回到了熟悉的城隍庙客房。封灵就站在他身后,正喋喋不休地与乌贺交待着什么。
“诶,你记得再给他托一场梦,让他把百日的香火先给了……还有你之前说的银钱,也让他一并交过来,可别想着赖账。解玉还指着用这钱过日子呢!”
封灵敲一下扇子,说一句话,乌贺则听一句话,点一次头。当着解玉的面,就这样迅速地将太子由里到外地分刮干净了。
“……鬼大王,咱们还真要继续留在望京吗?”解玉挠着头,“要是被拆穿了怎么办,会不会有些太冒险了。”
一想到他竟然敢在国朝储君的面前行招摇撞骗的事情,解玉便觉得自己的后颈微微有些发凉,就跟头顶上悬了把看不见的闸刀一般。
“解道长,你什么时候骗人了?”
乌贺靠着角落的柱子,两手交迭环抱在胸前,满脸的真诚,“太子确实深受鬼祟困扰,你帮了他,还愿意为他继续留在望京城里,分明是天大的恩人……就刚才,你还直接消失在了他面前,太子如今对你该是又敬又怕才是。”
说的也有几分道理,可解玉的脸上却还残留着几分纠结,“……那也是因为您和鬼大王在暗地里助了我一把。若单是我自己,决计是没有办法的。”
自从认识了封灵,又与鬼神打交道的次数多了,解玉便深感自己在人间养就的许多观念开始摇摇欲坠起来。比起凡人的区区几十载寿命,死了一千年的封灵和显然活了更久的乌贺在对待某些人和事上就显得随性恣意了许多。
毕竟,辖御他们的也并非人间帝王。
可惜他是。
解玉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若只做旁人眼里的疯子也就罢了,只是照这个路子继续走下去,他早晚会成为一个世俗眼里的离经叛道的怪人……
也不知算好,还是不好。
“都跟你说了是件好差事,如今总算不怀疑我了罢?”乌贺抻了抻懒腰,“等太子这边的麻烦解决了,算上他的龙气,你少说也能得个几十年的香火,功业也能够攒下许多。至于解道长么……已经与太子攀上了关系,以后在这人间也能做个响当当的人物,说出去也能跟你这鬼师的名号更配些,免得你——”
红衣鬼毫不客气地往乌贺身上狠狠砸了一拳,将这位城隍主未说尽的话塞回了肚子。不用听也知道,又是重复他在谢必安嘴里听来的那些谣言。这种脏耳朵的东西,就没必要让解玉知道了。
那拳头的力道大得连解玉都直皱眉头,乌贺却跟习惯了般,只轻描淡写地拍了两拍,便又正常开口:“看来你的精神很好……那接下来的这段日子就继续住在我这里,解道长也可再修习些抓鬼的法门,来日或许还能用得上呢?”
“解玉多谢城隍主!”
封灵打架的本事数一数二,教人的本事却近乎为零。能留在城隍庙被乌贺带着修□□好过他自己关在房门里胡乱摸索,解玉当然没有不应的道理。
“好,那你们稍事休息,迟些会有庙祝送早饭进来,”乌贺好脾气地笑了一下,“解道长昨夜忙了整宿,这会儿怕是也累了,不妨先小憩片刻,等养足精神后再做详细打算。”
这话倒提醒了封灵。
他们三个里面,拢共就解玉这个凡人需要睡觉。她与乌贺的身份特殊,之后的许多事情还要靠解玉在人前走动。身负如此重任,还是不能太被折磨了。
“对,你先休息,早饭可以迟些再让他们送进来……别把身体熬坏了。”
封灵也跟着“善解人意”地劝说起来。
“……知,知道了。”
解玉满脸别扭地应下。他还是习惯封灵对他呼来喝去的样子,偏这会儿跟着装出副和颜悦色的表情,也不知道又在脑子里打起了什么主意……她似乎也还没意识到自己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