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完书,他收回的手搭在桌边,正挨着李无疏的小指。
魂火在琉璃灯盏里跃动如金蝶,扑朔迷离。
案头玉身刻了一半,面貌未定。
李无疏坐在夜色里,想到那句诗——
唯见月寒日暖,来煎人寿。
以君之目
阮柒终于将李无疏的玉身雕刻成型。
他刀工精细,雕得恣意灵动,纤毫毕现。
纯白通透的灵玉脱胎成青年,面容却很有些少年的青涩。
阮柒对这副样貌仿佛烂熟于心,每一刀都倾注了十二分的心力。
李无疏喜欢极了。
这是件艺术品,用来给自己做肉身太浪费了。
这玉身动作神态栩栩如生,是舞剑的姿势,手里却是空的。
他想不通,阮柒为何不给自己雕一柄剑?玉料分明是足够的。
“你有剑。叫做裂冰。”阮柒像是猜到他的想法,对魂火说道。
李无疏更加雀跃。
原来他还有属于自己的剑,他竟从没见过。
“现在还不是时候。”阮柒道,“待我找回你的三枚魂火,再将裂冰交给你。”
三枚魂火?
他这段日子过得安逸,乐不思蜀,几乎快要忘了此事。
魂火落在树上,微小如雪花。
他无力挪动自己,任风吹到哪便是哪。
“喂,符崵山是在前面?”过路的黄鼠狼问他。
李无疏摇头,满树的叶子跟着扑簌簌抖。
都说草木成的精愚昧无知,让人感到可笑又可怜。
连自己生长的地方叫什么都不知道,难道不可怜吗?
“橘子只有一肚子糖水,居然也能修炼成精。”黄鼠狼啧啧摇着头提醒他,“看好自己,可别给鸟吃了。”
原来他是橘子树。
李无疏好似在久远以前梦见过,自己变成了一株橘子树。
那梦的结局他忘得一干二净。
如今,他只知安心做树。
他眼前的山叫做符崵山,多精怪,少人烟。
李无疏这天一睁眼却见一个奇怪的人。
夜深人静,那人手上提着琉璃灯盏,坐在树下的石碑休憩。
冠幅茂盛的树遍地都是,那人为什么偏挑了这一株?
他新近果实成熟,小橘子下雨似的往下掉,一摔一个黏糊糊的坑。
在这样尴尬的时期,外人的靠近让他分外难堪。
“你这样,修不成人。”那人道。
李无疏沉甸甸的枝条轻轻摇曳,月光透过树影,在地上投出三个大字。
——为什么?
“这地方灵气稀薄,为什么要呆在这里?”
树长在哪里,就呆在哪里?难道还可以挑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