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若菱则渲染垂泪的同时,把袖子里沾着自己的血的碎瓷片藏得更深,又把地上的瓷碗碎片踢到床下。
殷恪行事太过高调,她和他一起遭遇过数次刺杀,全部逢凶化吉,他自己有些功夫,殷家的侍卫也甚为得力,即便在这偏僻的村落,也绝不会离他太远。
刺客出现的时候,云若菱就想到了,殷家的侍卫会很快赶过来。面对那几个人凶神恶煞的目光,她突然想到自己面前最大的困境,是她没有办法让殷恪爱上他。
一个不近女色的温雅君子,她深知自己如果倾吐爱慕,马上就会招来他的厌烦,所以她尽量用合理的理由留在他身边,尽力去贴近揣测他的喜好,不断改变自己和他的相处方式。
但是太慢了,殷恪对她有好感,但那好感增长得太慢,她用了三年的时间,才让自己获得比寻常人亲近一点点的位置。
既然他不近女色……既然她所爱慕的殷公子当真那般高尚,鲜艳的皮囊在他眼里只是腐朽枯骨,那她拥有这张美丽的脸并不具有任何增益,不如,换成筹码。
电光火石之间,她推翻了桌子,藏起一块碎瓷片。
云若菱包扎好自己的脸,看着暗黄的铜镜里头自己的脸,觉得自己的眼神比姜家小娘子要深沉许多。
她抱着昨日松烟帮殷恪换下来的衣裳,从袖子里拿出殷公子亲自做的山楂糕,大打开油纸包,里头的糕点完全凉透了,融成一坨。
殷恪做好这糕点就病倒了,还没来得及给姜萤萤,她拈着糕点,小口小口吃下。
牵动脸上伤口,她却没什么表情,默默忍受剧痛。她比不得姜家小娘子,她必须用尽全力,才能得到想要的东西。
画舫上,徐芳的画作原本商量好了,由一位朱家的子弟购入,连同着花魁云雀姑娘的初夜一道卖出,执掌画舫的菩玉娘子早就掰着手指头等待银子进账。
拍卖环节按照惯例进行,除了那位朱公子,其余人都是托儿,敷衍叫价,只等朱公子叫出预订的价钱,这桩交易便算成了。
这是初出茅庐的朱公子向名士圈子交的投名状,用银子砸出风雅名声,还有娇美动人的云雀姑娘相伴,那画师徐芳则才名双收。
众人向朱公子恭维之际,却有一小厮打扮,身材精壮的男子走到台上,对团扇掩面偷笑的菩玉娘子说了几句话。
菩玉娘子立即收了笑脸,问了他几句话,那人一一对答,不卑不亢,还对她出示了一块玉牌。
菩玉娘子高声道:“朱公子,且慢,还有一位司马公子出价,五万两。”
“五万两!”全场哗然,那位朱公子更是笑容僵住,用眼神质问菩玉娘子这是怎么回事。
五万两,是他出价的十倍,人们窃窃私语:“疯了吧,谁用五万两买一幅画……”
“司马公子……是哪位皇室子弟吧?”
司马是国姓,除了几位皇帝宠信的直系亲王,谁还有这样的财力?人们想了一圈,福康王司马鞠是最爱玩的,却不曾听说过他爱书画,福禄王司马应虽然受宠,却从来谨言慎行,陪着太后常伴青灯古佛。
该不会是大皇子或者二皇子吧?
朱公子的脸色红红白白,到底是大族子弟,很快调整过来,不再生气反而彬彬有礼道:“是哪位贵人不妨出来一见,既然看下同一幅画,便是有缘。”
众人伸长了脖子,只见一人走到人群中央,竟是位还未长成的小公子,眉眼骄矜贵不可言。
他向四周比他高上半个头的公t子们拱手,“本殿是当今五皇子,司马劭。”
没有人敢冒充皇子,众人立即躬身下拜,司马劭说不必多礼,面向朱公子:“公子说的不错,我们同时看上一幅画便是有缘,公子不会怪我横刀夺爱吧。”
“不,当然不会,五殿下难得来到景州,我们还未尽到地主之谊,这徐芳的画作殿下看得上,自然应当让给殿下。”
他们最近走听说了,五皇子和姜家的小娘子一起来了南方,抢夺一个没有名气的小画师,事情闹得很大。
没想到五殿下竟然会来到这画舫,不过,朱公子买下这副画原本也不是多欣赏徐芳,既然五殿下想要,让给他也不无不可。
对于掌事的菩玉娘子,更眉开眼笑,扭着腰来到他们跟前:“五殿下年纪轻轻,没想到便有这般雅兴,徐公子怎么还不过来感谢殿下呢!”
原本说好的五千两银子交易,突然变成了五万两,拿到手的抽成自然翻几倍,菩玉娘子十分高兴地把徐芳的画作双手奉上。
司马劭眼神一动,侍卫想要伸手接过,菩玉娘子错开身子,“唉——殿下想来不知,我们这画舫里头,是先交了银子才能收货的。”
司马劭微微愠怒:“你怕本殿下不付银子?”
菩玉娘子眼波流转,把画卷奉上:“奴家不是这个意思,皇子殿下的信誉自然是有的。”
侍卫把画卷卷起来塞进卷轴,动作粗鲁,菩玉娘子看着那价值五万两的画作被这样对待,不禁心疼。
下一刻,让所有人大吃一惊,五皇子径直走向一道雅座之前,向里头的人恭敬拱手。
“劭儿将姐姐喜爱的徐芳的画作送给姐姐,姐姐消消气,原谅劭儿吧。”
清高淡漠的皇子殿下,竟然摆出了这样一副恭敬的做派,已叫众人心中赫然。又听见他低声下气地唤着姐姐,他的姐姐,可不就是那位中宫皇后膝下唯一的孩子,也是大梁唯一的公主,司马鸢么!
三公主殿下,竟也来了景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