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流忱拼命说服自己,这都不是崔韵时的错,如果他对她足够好,她怎么会找别的男人呢。
对,该死的只有薛放鹤。
这个念头一出,他仅剩的理智像一团火焰般开始熊熊燃烧,看向薛放鹤的眼神几近癫狂。
“贺郎,怎么不说话?”
崔韵时飞快地擦干净身上的水,披上衣裳从屏风后走出来,一见到门外人的脸,她愣在当场。
说实话,这个场面,谢流忱这个被全世界背叛的表情,她用手指盖想都知道谢流忱理解成什么样了。
她欲言又止,觉得在这个客栈可不是说这些话的时候。
谢流忱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他还期盼着她能辩解两句,那样他就会全盘收下,当作什么事都没有,继续和她好好过。
可她没有。
她是不是决定与他和离,选择薛放鹤了。
谢流忱眼眶发酸,他背过身,将眼泪憋回去,调整好呼吸后,才重新转回来,发自真心地对她道:“对不住,都是我不好。”
他心如刀绞,控制着自己的声音不要发颤,继续说:“我们谈谈好吗?”
崔韵时被谢流忱那句道歉说得一愣一愣的。
她从前对谢流忱怀恨在心,又无法解脱,只能在他面前强作恭顺,那时即便是在梦里,她都不敢想像他会对她说一句对不住。
他这种人外表斯文有礼,其实和他妹妹一样傲慢,一样看不起她。
听到他的道歉,她并未感到更加气愤或是解气,她只为过去的自己觉得伤感。
她竟然和这种人一起过日子过了六年,她太不容易了。
崔韵时只伤感了短短一会,一想起现在在办的正事,悲伤的心绪立刻烟消云散。
她一把将谢流忱拉进门中,仔细听了听,确信这附近没有谁正隐匿声息偷窥他们,放下心来。
她一转头,便见谢流忱正阴恻恻地盯着薛放鹤,薛放鹤就像只巨大的鹌鹑一样垂着头避开他的视线。
谢流忱对着他道:“我们夫妻二人有私事要谈,你出去。”
“他现在不能出去,”崔韵时在桌边坐下:“夫君有何要事,特意追来此处?”
谢流忱闻言顿时鼻子一酸,她都不肯让薛放鹤离开她的视线一会。
薛放鹤这个贱人到底怎么迷惑了她,他配吗,整天像条流口水的狗一样垂涎崔韵时,长得还不如白邈,他凭什么被崔韵时喜爱。
他们何德何能,他们凭什么。
谢流忱脑子又开始发晕。
无妨,无妨,白邈他都能铲除,一个薛放鹤又怎么了。
他按下杀意,跟着崔韵时在桌前坐下,也顾不上会被薛放鹤看笑话,马上说道:“我不是存心松手不管你,燕拾那时我要是不按着她头,她就要被烛台砸死。我一把她按下去就马上回头找你了,我真的没有抛下你的意思。你生气是应该的,你要是不高兴,我们先回去,你想要什么补偿,想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谢流忱有些语无伦次,来的路上他早就想好该说什么,这会却还是说得乱七八糟。
他想伸手牵住她,和她说她是他最重要的人,他再也不会如从前那般待她,他喜欢她,他会像对待最珍贵的宝物一样爱护她,过去种种全是他的错,就像谢澄言说的,是他头脑有问题,反正只要她跟他回去,一切都好商量。
可她现在正厌恶着他,他再碰她一下,或许只会适得其反。
他只能又强调一遍他最在意的事:“我们回去好不好。”
崔韵时用一种见鬼了的眼神看着他,她第一次听他一口气说这么多话。
她记忆里的谢流忱永远高高在上,永远慢条斯理,用最和善的态度说最伤人的话。
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现在的心情,就好像看到一个长得像人,但其实是畜生的东西,突然很人模人样地说出富有人性的话。
这个人不是谢流忱。
或者他被鬼上身了吧。
崔韵时感觉荒谬至极,她若不是深知谢流忱的无情,而是刚与他相识不久,被他表面功夫迷惑的少女,必然会认为他喜欢她。
可她嫁给谢流忱这六年,没有一日过得安心。
世上会有人喜欢别人的方式是无条件做妹妹的依仗,却不管妻子的感受,任由妹妹像戏弄一只无力反抗的老鼠一样戏弄妻子的吗。
当然没有,所以他不可能是喜欢她。
想起往事,崔韵时一阵恶心,同时又很迷惑不解。
他要是真中邪了,那这邪异怎么还没谢流忱本人邪门?这个邪异还挺善良的,一上他的身就说话说得这么像个有良心的丈夫。
崔韵时恍惚不已,谢流忱小心翼翼地观察她神色,想从她脸上寻找到一丝动容和松懈的痕迹。
一片寂静中,薛放鹤出声了。
他刚才听他们谈话,简直惊喜万分,没想到他们夫妻关系并不像表面上那样和睦,甚至似乎非常不好。
他清清嗓子:“谢兄,没想到你做下这样的错事,实在是叫人心寒。我妹妹就不会出现这种情况,她头很硬,被烛台砸了都没大碍,而且跑得还快,从不需要我丢下妻子,先顾着妹妹。”
他又道:“唉,幸好夫人福大命大,没有出事,否则谢兄这些事后的愧疚之语还能让夫人亲耳听见吗?迟了便是迟了,谢兄怎么能往别人心上扎一刀还能舔着脸求人原谅,跟你回去呢?”
薛放鹤从不知自己也有这样的口才:“夫人,我看还是选个能永远站在你这边的男子做夫婿为好,至少没有被他丢下,身陷险境的风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