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殿下,还有三十里就到京城了。”侍卫头领唐庆走到马车旁,回禀道。
车内的青年掀起帘角看了眼外面的日落余晖,淡声说:“大家一路上辛苦了,在附近找家驿站歇息吧,明早再启程。”
唐庆领了命,带着百来名精锐进了附近的小镇。
小镇靠近京师,人烟阜盛,往来的行商走客也不少,剩下的客房已经不多了。
掌柜的道:“贵客,我们只剩一间上房,实在腾不出第二间了。”
唐庆皱了皱眉,楚王和王妃身份尊贵,自然得住上房。这一路走来,每次投宿都是订的两间上等房,怎么偏偏要到京城,反倒连房间都订不了?
明婵上前一步道:“那就多订一间普通房吧!”
唐庆闻言偷偷瞄了眼青年,但见对方不动声色,也不太摸得清这是什么情况。
但从第一天投宿起,楚王和王妃便分房而居,兴许也印证了一些传言。
楚王沈时韫琼枝玉树,如天上皎月,不染纤尘,又曾是皇上最器重的儿子,京中贵女们争相爱慕。谁也不曾想过,这样谪仙般的天之骄子,最终却娶了个平平无奇的庶女为妃。
如今观这两者相处,想来楚王心中对这门婚事、对楚王妃还是有诸多介怀。
掌柜的又赔笑道:“贵人,普通房倒是有,只是你们还有这么多大人要入住,只怕腾出一间后,剩下的普通房和大通铺就不够用了。”
青年这才开口,声音冷冽:“不必了,那就凑合着住。”
明婵轻垂下眼,“妾听夫君的。”
沈时韫扫过她低眉顺眼的头顶,转身上了阁楼。
烛火跳跃,灯影重重。
明婵将锦被铺在床上,沈时韫有洁癖,不是他的东西他用不惯。所以这一路,明婵每到一处歇脚地,都要先给他铺床,换上他们携带的器具和用品。
收拾完,明婵打算去外面透透气。
尚未走出房门,屏风后便传来男人慵懒又不失冷清的声音:“过来帮我搓搓。”
明婵只得朝屏风后走去,拿起一旁搭着的浴巾给沈时韫搓澡。
沈时韫背靠着浴桶,手肘搭在桶边,闭着眼,浓密的长睫下,有一圈明显的青色,这些天劳途奔波,他难掩身上疲惫。
明婵目不斜视,用巾帕专注地给他擦拭着线条清晰漂亮的肩颈。
初到黔州时,沈时韫身上负伤,又兼之水土不服,大病一场。那一场病差点要了他的命,调养了整整一年才养回来。
那时他瘦得皮包骨头,像一具行尸走肉,明婵都差点以为他会客死黔州。好在后来他挺过来了,人虽然还是冷清寡言,但精神头明显好了很多。
最近一年他似乎看得更开了,每日还会去练些防身本领,这一身肌肉线条练得越流畅漂亮。
许是嫌她擦得不痛不痒,沈时韫道:“用手,帮我捏捏。”
明婵只得扔了巾帕,沿着他的肩颈手臂揉捏起来。
她的手指纤细,指节上有茧子,在黔州的日子,她要负责家中杂事,担水煮饭洗衣扫地,都得她亲力而为。她甚至还在屋房开辟了个小院子种菜种药,这些便是他们的生活来源。
她的手完全没有世家小姐的细嫩,时常沾满洗不掉的草浆,像普通村姑的手。
若硬要找优点,大概只能说长得还算修长纤细,做起活来灵活柔软。
不过这半个月的奔波,她不需要再做活了,倒是养得白嫩了些,茧子也没那么粗厚,只剩下薄薄一层。
许是少了这层厚茧,女人按在他身上的触感就变了味。他能清晰感受到这双灵活巧手下新长出的柔嫩皮肤,在他身上不轻不重地按压而过,莫名生出一股股燥意。
水下蛰伏的巨龙慢慢有了抬头之势。
沈时韫不禁皱了皱眉。
旁边的女人却浑然未觉。
她总是这样木讷,他不开口,她永远揣摩不到别人的情绪。
他不难想象为何她是被明家推出来替嫁的那颗弃子。
木讷呆板、任人拿捏,不会讨好人,叫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但你若不开口,她就永远揣摩不到你的意图。
这样的人,无论在哪里都不会讨喜。
也不对,她在黔州跟那些村妇倒是挺聊得来,或许这也是另一种物以类聚。
“够了。”沈时韫捏住她放在自己肩上的纤细手腕,轻轻甩开。
明婵顿了下,微微后退,“那我伺候你穿衣。”
“不用!”沈时韫一口拒绝,“退下吧!”
明婵没多做停留,转身离开。
女人对他几乎言听计从,这大概是他最为满意的地方。
但像她这样木讷无趣的人,除了听命行事,似乎也做不出什么叛逆之举。
就连感情,都是那般迟钝木讷,从不知如何取悦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