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战场一日刷新
“炮兵是战争之神。”
——约瑟夫·斯大林
“没有炮兵,就没有胜利。”
——莫泽多里克
1093年2月12日上午。原卡兹戴尔东西实控线中段,固定工业城市“汉堡”西北,荒漠地形。
巴别塔干员灰喉正在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目光在这片嘈杂的战场上疯狂移动,却迟迟找不到一个焦点停下。混乱,到处都是混乱,混乱的公路、混乱的沙土、混乱的战斗、混乱的人群。。。。。。
我该怎么办?到底应该怎么办?!
从战斗打响到现在,应该只过了5分钟。但这支由巴别塔战术小队加强的东卡兹戴尔联军步兵连,已经被打到了溃散的边缘。本来应该负责指挥的步兵连长,早就在连绵的爆炸声中失踪,是死是活都不知道;四个排长两个阵亡,一个状况不明,还有一个被迫击炮弹破片切到了脖子,正躺在路边的空水渠里接受急救。班长和普通士兵的伤亡,在这片混乱的战场里更是完全没法统计。
遭遇战斗刚开始的时候,加强给这个连队的一门45MM速射炮就被对面的机关炮引爆了弹药车,炸成了姹紫嫣红的绚烂烟花。那两只负责拖曳火炮的驮兽眨眼间被四处横飞的弹片打成筛子,凄惨地嘶鸣着倒下。它们辛辛苦苦拖来的大家伙,也很快被烧成了黑灰相间的破铜烂铁。
这支步兵连再无其他的重武器。相比这群“卡兹戴尔王国正统军队”的寒酸,王庭军的火力却强大到了让人抓狂的地步,机关炮、枪榴弹、手榴弹。。。。。。他们肆无忌惮地向这边抛射爆炸物,将加强步兵连所在的路段炸得鸡飞狗跳得。
正前方和左右两翼,密集的曳光弹链随处可见。五彩缤纷规模各异的爆炸,不断挤压着幸存者们所剩无几的阵地。如果王庭军士兵敢冒风险发起刺刀冲锋,这支步兵连队早就变成一地尸体了。
但这个事实带不来什么慰藉:在这个连队的四周,夯土路面、砾石路基、路边土坡、两侧荒地。。。。。。到处都有口径不一的子弹和炮弹落下,炸出一股又一股土褐色的尘柱,明绿色的曳光弹道在其中四处横飞,把这个加强步兵连队还活着的一百多名官兵牢牢钉在尘土飞扬的荒地上。
巴别塔干员的蓝灰色外套裹上尘土,让灰喉在这片混乱的战场上勉强算不起眼。但是大家都被打散了,这个连队已经被打散了。
取胜当然是不可能的,能把这些人成建制地撤回自己的阵地上,就算是最好的结局了。但问题是,怎样才能让这群乱哄哄的惊弓之鸟,在撤退的时候保持住最基本的秩序?
灰喉知道,这个连队的幸存者已经被王庭军的追击和火力彻底打掉了锐气。他们的队形一片混乱,既不能说是行军队形,也不能算作战斗队形。除去死伤者,剩下的一百多人居然分成了二十多个群,东一团西一块到处都是。而与自己本该同一个小组的队友们此刻也不知所踪。
灰喉绝不会做出抛弃战友、独自一人掉头逃命的恶劣行径。但是,一个孤独的射手,在这片战场上又能有什么作用呢?
架起自己的SVD狙击步枪,身体精确地将眼睛放在瞄准镜的最佳出瞳位置上,判断距离,拧动瞄准镜高低与风偏手轮,屏息凝神,右手食指第二节平稳而流畅地压下扳机。
敌人的那挺水冷重机枪哑掉了。
然后复仇的火力紧接着飞来,重机枪、栓动步枪的子弹一个劲地向着灰喉的方向倾泄。灰喉连滚带爬地滑下这个土坡,弓腰快跑向新的位置。
随着战略主动权易手,特雷西斯的王庭军开始一步步向东推进。而特蕾西娅的前线则节节阻击,掩护后方援军部队展开。
与特蕾西娅险些打下特雷西斯的老窝不同,特雷西斯的战线推进缓慢而血腥。失去突然性优势的王庭军同样陷入了被迫攻击防御阵地的劣势。而他们的火力从远程火力到野战炮兵再到机枪数量都比特蕾西娅强,但对于克服这种阵地而言,王庭军的武器数量和战术水平都远远不够。战场变得空前血腥。
但是,部队战斗力和整体战备水平更高,国民经济军事化程度更深的特雷西斯还是慢慢压垮了由攻转守的东卡兹戴尔联军。在开战三个月,报纸宣称要统一卡兹戴尔的时刻,王庭军重新回到了在开战之初丢掉的工业区。小股侦察兵之间的较量随即频繁起来。
随着两方在工业区外围地带的小规模战斗展开,东卡兹戴尔联军针对这种态势展开了一系列战斗行动。这个得到一门速射炮以及一个巴别塔战术小队加强的步兵连,原本的任务是在这处公路支线上设伏,伺机击溃或消灭王庭军某支部队的前方尖兵。
这种小分队骚扰战术本身并没有什么问题,就算让博士本人来也找不出什么反对理由。理论上王庭军步兵部队各部的摩托化程度非常低,火炮等重武器严重依赖驮兽运输,速度堪称蠕动。这样的敌人等于把自己摆在了餐盘里,袭扰和游击分队可以任意选择战场,想在哪里设伏就在哪里设伏,爱什么时候开火就什么时候开火。
然而我们都知道,战争是一种只遵循客观规律的较量。只要准确地抓住规律,并利用自身条件加以发挥,那么局势绝非不可能扭转的。比如灰喉的当面之敌,王庭军第一步兵师第一团主力的行军速度的确很慢。但第一步兵师第一团的团长是个非常谨慎的家伙,做了充分的反伏击准备。
进入工业区守军侦察分队的活动范围之后,第一步兵师第一团马上加强了尖兵,兵力从一个步兵连增加到至少两个步兵连,同时还加强了迫击炮和侦察兵。这支轻装步兵分队可不像团主力那样有重型武器拖累,行军速度远比东边同行预想得更快。
就算灰喉他们能够按计划进入伏击阵地,并提前建立伏击阵地,也很难击败如此强大的敌人。何况这个东卡联军的连队距离目的地还有一公里的时候,就和这支王庭军先遣分队稀里糊涂地撞了个满怀,直接发生了遭遇战呢?
这个王女派连队的人数、火力都居于绝对劣势,没过多久就被逼到了绝境。。。。。。
这就是发生在这条公路支线上的事情。
随着连队被逼得节节后退,王庭军的步兵们开始追击。远处朦胧的沙土中,似乎有敌军步兵的甲胄若隐若现,像一堵移动的铁墙渐渐逼近。
加强连的幸存者们终于找到了明确的射击目标,作为轻武器中坚的栓动步枪、水冷机枪,新锐的自动步枪和轻机枪噼噼啪啪地响了起来。
虽然环境恶劣到了这个地步,但这个东卡兹戴尔联军步兵连队也没有崩溃。包括伤员在内,许多士兵自发地选择了开枪回击,而不是在荒地上瑟瑟发抖地缩成一团。至少四十支步枪、两挺轻机枪,以及一挺奇迹般幸存下来的气冷重机枪在猛烈射击。
在这群东卡联军官兵当中,最该拿枚奖章的就是那个重机枪组,他们每打完二百发帆布弹带上的五十发子弹,就会像屁股在被班长踢一样地快速转移阵地,始终比敌人的炮弹和子弹快上半步。
这样做肯定会影响火力效果,但他们如果原地不动的话,早就被王庭军的火力打成一堆零部件了。这个连队加强的迫击炮和重机枪,基本上都是这么个结果,加强给步兵连的那门45MM牵引式速射炮,更是如前文所述,一开打就变成了公路中央的篝火。
一片嘈杂之中,灰喉隐蔽地打着短促的射击。希望能在敌军发起冲锋之前,尽可能多地削减对方数量上的优势。
她的努力甚至招不来敌人的专门注意。敌人只是有小股步兵拉开散兵线跃进,速度几乎能用不紧不慢来形容。他们真正的选择,是让炮火平方再平方。
一发75MM高爆弹突然在灰喉的右边爆炸,把她的思维搅成一团乱麻。那处枯死树桩后有三名把G98步枪探出临时掩体,正打算开枪还击的联军士兵,他们瞬间便被翻腾的火焰和硝烟吞没。
高速弹片夹杂土块碎石,就像暴风一样在灰喉的头顶尖利作响,让她生出掉头就跑的冲动,甚至有股隐隐约约的尿意。。。。。。
四周传来阵阵惨叫、哀嚎和刺耳的咒骂。灰喉的内心一下子变得无比冰凉,仿佛跑到了阿特拉斯教官们出身的西北冻原:在这不过数分钟的交火之后,王庭军的兵力不仅没有减少,反而愈发地增多了。除去连队的迫击炮之外,团属野战炮、营属重型掷雷器等更高级别的火力被当面之敌召唤过来,进一步加强了本就夸张的火力密度。
野战炮弹和迫击炮弹呼啸着从天而降,在四周立起滚动的火墙。前后左右到处都是卧倒蜷缩的东卡兹戴尔士兵。面对敌人致命的炮火,他们根本来不及挖掘防炮洞,只能把树桩、灌木、土堆等天然障碍当作简易掩体,希望自己之前的运气能够继续保持住,让自己在这片炼狱中多熬一会儿。
灰喉在爆炸中颤栗着,胸腔内的空气撞击着娇小的躯体。还没出满过三次任务的见习干员,终于维持不住自己从父亲死后就挂在外面的那层伪装,低声自语起来:
“不管是什么。。。。。。快来救救我们吧。。。。。。”
然后她的耳机里传来了呲啦的声音。起初,无线电的背景噪音让她没能听清声音。但随着手持电台的自动调频,那凛冽的男声清晰起来:“。。。。。。重复,呼叫阿尔法-1,呼叫阿尔法-1,这里是触手-05,收到请回答。。。。。。”
“这里是阿尔法-1下辖巴别塔见习狙击干员灰喉!”灰喉闪电般来了精神,急促地回答着:“请求支援!”
“这里是触手-05,收到。这里是‘浮士德’,炮火支援马上就到。”
“什么?等等,我要汇报目标。。。。。。”
话音未落,呼啸从天空中隐隐而来。
起初,它是沉闷而沙哑的,随着时间流逝,呼啸声逐渐变得高亢而尖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