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收到了请求的第六军司令部已经陷入了激烈的争论,参谋军官们争执不下:
“必须立刻把普列奥布拉任斯基团和线列步兵第42团投入战斗,不然这次攻击是不可能突破敌人防线的!”
“那要是还没突破怎么办?到时候从神灯里变出预备队吗?这是我们最后的兵力了,如果投入他们也不能取胜,那么第六军就会陷入完全被动的境地,敌人再投入新部队时我们却没有办法应对。不要说整场作战失败,我们甚至有被击溃的风险!”
从最低级的少尉见习官到上校参谋长都参与了争论,到最后,双方都阐明了自己的观点,表达了自己的论据,做出了自己的论述,将选择权抛给了军长弗兰格尔中将。
参谋长科佩罗夫最后高声说:“阁下,作为参谋,我只有建议权。而我能做的建议,也只是提醒您,这个决定,将影响整场战役的结局。”
弗兰格尔看了看山岭上垮塌损坏的成群火炮和环绕四周的大片尸体,看了看正从燃烧甲板上一跃而下的陆行舰员,看了看远方翻滚涌动却不得寸进,在阻拦壕四周停滞住的攻击部队,沉默着。
他举起望远镜,扫视着远方陷入困境的攻击部队。可当他的望远镜光圈稳定下来后,第一个映入眼帘的事物,既不是卧倒在地或缩进壕沟的士兵,也不是喷吐火舌的机枪,而是一顶华丽的双角帽。
它被一柄镶嵌宝石的指挥刀高高顶起。
……
少将旅长声嘶力竭地喊叫着:“兄弟们!冲出去!在这里是等死!”
微弱的声音淹没在枪炮声中,爬上去用单打一步枪跟自动武器对射的士兵越来越少。蜷缩着瑟瑟发抖的倒是越来越多。
少将蹲下来,摇晃着惊恐的列兵:“来啊,小伙子!来啊!你想当勇士还是懦夫?明天你会怎么看现在的自己?”
他又重新站起身来,看看那群刚刚沿着壕沟赶到他身边,浑身肮脏不堪的盾卫们。这些半个连都凑不齐的盾卫正在等待他的命令,这就是他现在能指挥到的规模最大的部队。
少将把头上的双角帽摘下来,抽出腰间的指挥刀将帽子高高顶起来,他对着在身边畏畏缩缩的号兵放声大吼:“号兵!吹进军号!”
然后用更大的声音怒吼:“乌萨斯士兵们!士兵们!停滞就是死亡!谁愿意跟我上?!”
在话音落下的同时,旅长已经爬出壕沟,跳起来挥舞着顶帽子的指挥刀。他那最后一名参谋在第二个爬出阻拦壕,举起军刀高喊“跟我上!”时被机枪的长点射打成筛子。
尖利的军号声突然响起,与此同时一名盾卫成了第三个爬出阻拦壕的乌萨斯军人。
下一秒,更多的号手开始应和着吹响进军号。号声在无数次训练中已经成为了官兵的肌肉记忆,催促着乌萨斯步兵们爬出阻拦壕继续前进。转眼间,阻拦壕的每一段都开始出现不顾死活发疯般爬出的乌萨斯士兵,宛如炸窝的蚂蚁。
正如之前那样,乌萨斯士兵们再次顶着暴雨般的火力,扑向了下一道铁丝网。
与此同时,弗兰格尔扔下望远镜,用不容质疑的语气高喝:“普列奥布拉任斯基近卫团,步兵第四十二团,立刻前进!”
**
乌萨斯军队的冲锋对他们自己是地狱,对保民军来说同样是一场噩梦。不同于乌萨斯步兵们实打实的伤亡,保民军承受的主要是精神压力。要知道在现在正在进行的主要攻击中,乌萨斯第六军投入了足足一个师又一个旅。一线工事里的保民军官兵只有对手兵力的五分之一,而压制步兵集团冲锋最有效的炮兵忙着去对付乌萨斯同行和牵制陆行舰了。
既然指望不上炮兵同志们,那保民军步兵们所能依靠的,就只有手里的武器、反复磨练的技战术素养、身边的战友以及自己的意志。
“3000发!换枪管!!!”
步兵第四团九连指导员祖巴乔夫身边的那个机枪组停止了射击。
PKM是最好的通用机枪,在很长时间里没有之一。它最大的缺点是更换枪管速度较慢,这是当初设计师们为了其他性能做出的取舍。考虑到整合运动与坐BMP和BTR的苏联摩托化步兵不同,机枪在整合运动里很可能要充当马克沁那种长时间持续射击的角色,113师的轻武器设计单位还是给装备整合运动的山寨版做了包括重型枪管、枪管散热筒和改变枪管固定结构在内的设计改动,以增重为代价一定程度上缓解了这个问题。
主射手吼叫的声音十分嘶哑,在遍地轰鸣的战场上简直不值一提,连身边的副射手都没听清他到底在说什么。可副射手的身体在反应过来前就采取了行动。随着机枪手用弹壳套住机匣盖前方的枪管固定栓,戴石棉手套的副射手立即扳动固定栓抓住提把抽出通红的枪管,将替换枪管装进枪里并将固定栓拧好。
等他将手里那根嗤嗤作响冒着白雾的通红铁条扔进一旁的冷却沙箱里时。那挺通用机枪已经重新上膛,再次开始泼洒死亡之雨了。
从停止到再次射击,整个过程不过七秒,对于这种不太重视枪管快换的通用机枪而言,这是个足以被教官一通猛夸的好成绩,但此时此刻,对这个机枪小组来说,七秒钟简直和一个世纪一样漫长。就在这段时间里,眼前灰色大衣与黑色盔甲的人浪已经撞上了最近这道铁丝网。
“见鬼!帝国的兵都是地里长出来的吗?!他们从哪里弄来那么多不怕死的疯子!!!”
就在指导员同志身边的弹药手翻开新弹箱的箱盖,送给副射手,嘴里还骂骂咧咧;在他的身后,空弹箱堆得齐腰高,而在机枪右侧,空弹壳与25发半可散弹链也堆到了齐膝的高度。
尽管弹药手同志的行为有违反军纪之嫌,但这个时候,全连最重视行为作风的指导员都顾不上去批评他。
你面前有一大群人朝你冲来,吼叫着你听不懂的话语,不畏死亡,不知恐惧,迎着你永不停歇的扫射向前,甚至甘愿用成百上千的尸体铺路。你杀掉一百,他们就让两百人冲上来,你杀掉两百,接下来又有四百人冲上来——身处此等绝境,面对这群仿佛是从地狱大门里涌出般源源不绝的敌人,你既愤怒又无助。一个爱废话的机枪弹药手又算得了什么呢?
更何况他也没说错什么——疯子。这就是保民军基层指战员对乌萨斯同行们的评价。在杀死他们确保他们不会杀死自己之前,任何文青病发作般的评价都不会出现。谁有工夫想那个?
人们只知道,涌动的人潮被机枪一层层地削掉,却缓慢而几乎不可阻挡地在靠近。他们踩着铁丝网上的尸体翻越过来,从炮弹和自己炸开的缺口中涌来,竭力扑向自己的堑壕。
在绝大多数地段,敌人还没有构成实际威胁。因为这最后一道挡在敌人与保民军战壕之间的铁丝网配置极高:钢筋混凝土桩体、三道蛇腹形铁丝网宛如三根浑身带刺的巨型弹簧成品字形横摆,无论强度还是破拆难度都远高于前面的栅栏裹铁刺。
除了一个地方……
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轰鸣,祖巴乔夫惊悚地看着整整五十米宽的铁丝网在弥漫的烟雾里倒塌下来——那是相当一批攻击法术全力输出的结果。
紧接着,“皇帝万岁!”的嚎叫与滚滚的人浪越过一瞬间形容枯槁,咳着血慢慢倒下的多具术士尸体,蜂拥而来。
第三十九章火与剑
“民心和民意在国家力量和军事力量中是一个重要因素。”
——克劳塞维茨
所有的武器都在向着突破口扫来。
那个冲在最前面,有着华丽将军肩章的乌萨斯军人被后面的加农炮直接命中。加农炮手们情急之下发射的是一发穿甲弹,直接削掉了那个将军的脑袋,再连着打穿了四个乌萨斯盾卫。
整个连的机步枪火力都倾泄过去,但也很难压制住盾卫带头、人数众多、近在咫尺的冲击。作为最后阻拦手段的数枚定向地雷接连爆炸,但它们对盾卫的效果不太理想。后方的加农炮仓促间只打来数发炮弹,高爆弹、榴霰弹甚至穿甲弹将绝大部分乌萨斯盾卫接连撂倒,露出其后的普通步兵,但此刻,他们已经跨过了最后五十米的距离,冲进堑壕之中。
左右两翼的侧射火力正在努力封住突破口。但是步兵第三团九连的防御阵地上,已经有了上百名挥舞着冷兵器的敌军步兵肆虐。
不知道是经验导致的路径依赖,还是嫌弃步枪刺刀近战实在不给力,乌萨斯士兵除了那把拿来当指挥刀用都足够的57公分长刺刀外,还几乎人手一件适合狭窄环境使用的冷兵器。其种类之丰富,年代跨度之久远,着实让人手一支自动枪的保民军战士们大开眼界。这之中有开了刃的工兵铲,带刺拳套,大头棍、鹤嘴锄、狼牙棒、链锤、猎刀、匕首……每一种都没有什么造型审美的概念,从里到外都渗透出一股浓浓的血腥和野蛮气息,任何人挨上一家伙基本上都会直接去死神祂老人家那里报到。
血腥的白刃格斗爆发了。保民军战士们没有大量配发手枪,他们只能匆匆给自动步枪装上短短的匕首式刺刀,给枪上装个新弹匣,然后就被对手扑到了面前。
乌萨斯士兵被乱枪打穿了胸膛;
保民军战士被一刀砍进了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