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条已经变成地狱的山谷的北面,在根据地的大小村镇里,肯定已经是灯火通明,人们各自在忙碌着各自的生活。
祖巴乔夫的媳妇这时候肯定还不知道她男人现在生死难料,她应该是在下班的路上,她的父母现在该在晚饭后散步。村镇里的乡亲们还有人在看孩子写作业,还有人在加班,还有人已经上床睡觉。
在这么多人为之献身的这片冻原上,有的人正在面临生命危险的岗位上坚守,有的人在恶劣的工作环境里忍耐,还有的人在钱多事少离家近的地方闷声发大财;有的人追求理想和希望,有的人追求个人的幸福。他们沉溺在自己的小世界里自得其乐;在人生的舞台上大放异彩;或者只是简简单单地活着。
当然了,即使是有这么多人为了他们献身,也依然有人正在心里咒骂这群臭当兵的,有的人正在损公肥私,有的人正在祈祷皇帝陛下的大军赶快把叛匪杀光。
但是,这一切都没关系。
别尔康斯基听见了自己严肃的声音:“当然了,总政委同志,在亲眼见证、亲身经历这些事情后,我依然坚信,我们是正义的。
“这一切很凄惨、很痛苦。我们作为让这么多人陷进这种境地的主要责任人,只有一个理由为自己辩解:不这样,只会有更多的人陷进更悲惨的境地。
“我们只是为了保卫一条底线。这条底线很低——人得活下去。因为我们的战斗,根据地里的希望,不是希望全家人好歹能活两个而不是一起饿死的希望,不是希望面前的匪兵会留下自己当苦力而不是顺手捅一刺刀的希望。
别尔康斯基最后说:“在这片大地上,这样的希望比钻石更珍贵。不是吗?总政委同志,我为我的恶劣情绪向您道歉。我在侮辱自己的战友们。”
他抽出马刀立在胸前,向康曼德行持剑礼,然后将乌萨斯帝国线列步兵第42团的团旗扔在地上,转身离开。他还要跟贺凡的坦克和机械化步兵协同,追击那些跑得漫山遍野的乌萨斯溃兵。只有实实在在打死和抓住的敌人才能算进战果,不然任他们跑掉的话,后患无穷。
乌萨斯帝国第四集团军第六军的三个师中,步兵第八师和第九师的各步兵团团旗均被缴获;而一直围绕畜牧场战斗的第七师虽然只被缴获了一个团的团旗,但剩下的团旗也只是时间问题。被重重保护的团旗如此,打到这个份上,第六军结局的悬念也只剩下该是溃散还是被全歼了。
PS:终于是上架了,差不多也就是这一卷的结尾。在二十四万字时上架,算是比较晚的。我不知道大家有没有继续追下去的意思。反正,我坚持到整完一卷再考虑,是希望大家确认这玩意真是自己的菜。
《明日方舟》的同人文在舒克上已经形成了比较通用的套路:想轻松愉快,开局去龙门;闹革命打仗,开局去乌萨斯;扔进卡兹戴尔,那情况就比较复杂了。至于核心矛盾,大部分书还维持着《明日方舟》前期“源石、感染者和这片大地”的主要矛盾,部分书则转入了现在主线的核心剧情——泰拉诸国的争霸大战。
然而无论以何种标准来看,这本书都是比较非主流的。跟妹子和原作角色的互动不算多,更别说到处撩妹搞暧昧。况且,它的开头依然有着信息差过大之嫌,看过老书的朋友们都知道这是我的老毛病了。再比如,理论上网文最至关重要的是鲜明的人物,而本书显然不是以人物为核心的。你看我前面为了分析塔子姐写了那么长,但整个第一卷她有多少戏份呢?
这样的结果可想而知:点击只是字数的两倍。
我很难乐观得起来。所以我会专心写就是了,不会有悬赏,因为产量还不起(不会有人以为我这种信息密度是随随便便就能日万的罢)。尽可能不断更,但现实生活必然要占到更高的位置上。票和打赏啥的大伙看自己意愿给吧。
第四十五章尾声上
别尔康斯基在私下里的阴阳怪气可以理解——他刚刚被迫和兄弟刀剑相向,差点酿成更大的悲剧,心情十分复杂。而且他的话不是完全没有道理。胜利的喜悦刚刚褪去,战争的残酷便真切地刻入人们脑海。
康曼德和塔露拉站在步兵第四团指挥所的顶盖上。放眼望去,整个战场尽收眼底。
在脚边的战壕经历炮火摧残后本就弹坑累累,又经无数双靴子的践踏,更加垮塌了。里面和周围分布着被打坏的机枪,在白刃战中砸裂的步枪,混着泥土的军装碎片和破布条,被踩成薄片的水壶和饭盒,埋在土里的弹壳,盖着雪花的一具具尸体……
更远处,在已被血浸成褐黑色的雪地上尸横遍野,仿佛刚刚下了一场死人雨;再远处,已经不再鸣奏的乌萨斯火炮周围,大片白色硝烟正在渐渐消散,那是这片战场上唯一轻灵的东西;最远处的对面山脊上,在灿烂的夕阳下,乌萨斯帝国的陆行战舰伤痕累累,燃烧着火焰,远看像一堆堆毫无生机的岩石。
“部队伤亡超过百分之三十便会崩溃”的说法,适用于师以上的兵团。在这个级别的兵团和军团中,一线战斗单位大概占总兵力的30-60%,换句话说,部队伤亡超过百分之三十时,一线战斗部队的伤亡已经达到了百分之五十左右。
在整场库尔斯克战役中,泰拉人民保卫军步兵第三团和第四团直接承受了乌萨斯第六军的步兵冲击,在战斗中承受了巨大的损失。从交换比上讲,两千多人的伤亡换歼敌一个军三万人简直是赢麻了。可对这两个团而言,这两个团的伤亡率均超过百分之四十。这代表着两个团的各个战斗连队伤亡率均超过了百分之五十。
康曼德沉默着跳下这个低矮的掩蔽部,走进矮了许多的堑壕。早上的时候,这里还有一个满员的步兵连队。现在,战壕的胸墙像是被镰刀削平了,炸散的泥土在战壕底部堆出了一层;而这些泥土里就正躺着早上还生龙活虎的人们。
“这是你们团九连的阵地。”他问旁边陪同的四团长,“这个连的活人在哪儿?”
四团长抬起手来:“伤员正在撤下去,剩下的都在那儿。”
康曼德看了看那条不到五十个人的队列。他们蓬头垢面,浑身是泥,身上的大衣又黑又皱,脏到无以复加的地步,除了一身烂衣服和弹匣里空空如也的步枪什么都没有,不到一半的人戴着帽子或头盔。
残酷的战斗刚刚结束,炊事班硬是这时就把伙食送了上来。
一小堆快要熄灭的篝火旁铺着块防水布,上面放着一只保温瓶和两个背囊,传来一股伏特加的气味。酒肯定已经喝得超过了规定的数量,但包括康曼德在内,没有人想去管理这事。
他平静地看着幸存者们往面包干上涂黄油,撒上一层砂糖,把保温瓶里的伏特加倒在饭盒里。
眼见好像有首长过来,人们只是纷纷用粗糙的大手把装了伏特加的饭盒挪到各种位置藏起来。
康曼德放低声音,仿佛不愿惊扰这场小小的餐会。他用很镇静但不大自然的语调说:“喝吧,喝吧,同志们。用不着藏着掖着。不过我想问问,你们指导员呢?”
那个头发和胡子半百的老战士向他指了指正在往后走的担架队列。康曼德立刻加快步伐走过去,不顾塔露拉追得踉踉跄跄。
在这队长长的担架里,康曼德耐心地一个个辨认着因为硝烟和血迹面目全非的脸颊,最后终于找到了老熟人。
他看着祖巴乔夫惨白的脸庞说不出话来。
祖巴乔夫也说不出话来,失血的虚弱和腹部的剧痛时时刻刻折磨着他。他拼尽了全身的力气,也只是动了动眼珠,示意自己看见了康曼德。
这个连的卫生员告诉康曼德,说不清连指导员之后会怎么样:“死活对半吧。”
队列默默地走开了,留下康曼德站在这里,默不作声地看着这片满目疮痍的景色。
塔露拉在心里暗暗惊讶着,看见康曼德不住地揉拧着军大衣的外口袋,将口袋拧得皱皱巴巴,最后再动手抚平。
康曼德是老战士了。他清楚自己没有权利屈服于个人感情。比如身临其境地看见那些战场上的细节,那些在前沿阵地上执行他命令的人遭遇的苦难、流出的鲜血和作出的牺牲。
这只会干扰人的心绪,涣散斗志,妨碍他去履行自己的职责。这很冷血,可是身为指挥员,为一条战壕或一个炮兵阵地上牺牲的战士万分悲痛,在接下来的战斗里再也静不下心来发布果断的命令,那难道对得起其他的人吗?
这个道理,他早在另一个宇宙的战场上初出茅庐时就明白了。但现在战斗告一段落,他不由自主地回想起当初把塔露拉和阿丽娜从村子里带走时,这个感染者是与他们一起走的。
祖巴乔夫那平平无奇体态粗壮的媳妇第一次在全村人面前抽抽噎噎,他的儿子伏在他怀里。这个吃了一辈子苦的感染者虽然板着面孔,作出一副无动于衷的表情,可却不停地抚摸着孩子的头。
康曼德看看旁边的塔露拉,轻声道:“有什么想说的吗?”
整合运动参与的这场战争,是革命战争。
“革命”,代表着对整个社会的政治经济秩序进行重塑,在许多人眼里这个字眼带着砸碎旧世界创造新世界的理想主义和浪漫气息,可它的最本质是暴力剥夺和艰苦劳动,事实确实如此;
“战争”,更是只能代表现实而残酷的东西,是物资和生命的无底洞,代表着数之不尽的死亡,代表着巨量财富的付之一炬,代表着感情的激烈和渐渐麻木。当战争的真相无比赤裸地显现在人们面前时,以往人们坚信不疑的“理想”、“信念”,都会遭到空前的动摇。
塔露拉的表情很虚弱,动作也有些无力。硝烟的味道她早已习惯,可是燃烧弹的味道、烧焦尸体的恶臭等等,都折磨着她的鼻子,让她的胃抽动不已。不忍再看下去的她从远方收回目光,低声说:“胜利也让人难过,只是比失败好点。”
意志在动摇,而此刻,黑蛇又出现了。
飘舞的旗帜渐渐凝固在空气中,原本一切在变化、在运动的细节突然放缓,仿佛有人对这个世界按下了慢速播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