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妃娘娘慎言!”顾若清的脸上又是豆大的泪珠,“虽说后宫不得干政,但妄议朝政可是大罪,娘娘万不可有这样的心思,晚辈如何担待得起?”
“你!你在说什么胡话,本宫什么时候有这种心思了?”德妃气得站起身来,这个顾若清,说话颠三倒四,竟已经开始胡言乱语起来了!
“本就是一件小事,母后宽仁大度,只是问问发生了什么,还没盖棺定论,德妃娘娘就扯到什么盼着太子荣登大宝这种事上去了,实在是让儿臣惶恐。”顾若清有些委屈,来宝绷着面皮,强忍着不笑出声来。
“皇后娘娘,臣妾可没有这种心思,”德妃气得微微发抖,“这个顾若清,简直就是在胡说八道!”
“好了,你坐下。”叶楣按了按额角,这个德妃在闺中就蠢笨,在宫里混了这么多年也没什么长进。要不是还算是会看眼色,又生育了个得皇帝青眼的明慧公主,早就不知道在哪个冷宫里待着了。
“萤灯姑姑说,儿臣责怪皇后娘娘,这可真是冤枉儿臣了。”顾若清见缝插针,接着哭诉,“正值隆冬,儿臣在门口站了好一会,进门萤灯姑姑又当着那么多宫人的面连个礼都不给儿臣行,这让满宫的人看了,都是要笑话的。”
这还没完,顾若清转过头,看向萤灯,“萤灯姑姑以为,旁人笑话的是儿臣,可皇后娘娘母仪天下,未央宫人却如此懈怠敷衍了事,更是会让旁人笑话。”
“儿臣身为儿媳,为皇后娘娘尽孝是本分,自然不能让旁人笑话,这才提醒了下姑姑。皇后娘娘若是责怪儿臣,儿臣认错,任凭娘娘处置!”
她这一番话语速极快,几乎不打算给其他人反应的机会,说完便又朝着皇后行了个大礼,一副慷慨就义模样让整个未央宫正殿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默。
饶是叶楣在后宫中身经百战,也从未见过顾若清这样豁得出去的女人。
世家大族的女儿,要尊严,要风骨,对付这样的人,只尽管拿规矩去压,总能轻而易举的压断她们的脊梁。
但这个顾若清看起来柔柔弱弱,教训萤灯虽是为风骨尊严,驳斥德妃却又巧舌如簧。看起来这会子跪着流泪任人处置,实则已经将该说的不该说摆到了明面上,反而十分棘手。叶楣心中冷然,上次这顾若清来跟个哑巴似的,没想到居然这么难对付!
来宝心中感叹,早闻叶肃云顶商人的大名,这样一个人教出来的外孙女,实在是玲珑剔透,让人心生欢喜。看惯了恶人先告状的戏码,如今先告状的人掉了过来,实在是让人解气。
长公主
叶楣半晌没发话,萤灯还想说些什么,却被周云生一个眼神定在了原地。
他早就对这个爱搬弄是非的萤灯心有不满,要不是她是皇后娘娘当年的陪嫁,有那么一丝情分在,也爬不到今天这位置上。为难太子妃这事儿,向来都是点到即止,哪怕恶心人到极点,该做的面子也要一分不差,才能不被反噬。
皇后娘娘和太子妃斗法才开了个头,萤灯这贱人就敢拿着鸡毛当令箭,把事情弄得这么不好收场,实在是愚笨至极。还是赶紧将这不懂事的拖下去,免得再起波澜。
他心里这么想着,赶忙躬起身子,“娘娘,奴才看萤灯姑姑怕是有些惊着了,还是让她先下去休息,免得惊扰了各位贵人。”
叶楣点点头,周云生得了命令,挥手让几个宫女半扶着萤灯退出了正殿,又返回来,手上已然多了一个红木托盘,上面放了一盏大红色的描金云纹瓷釉茶盏。
“娘娘,上次您身子不适,太子妃来也没能给您敬茶。既然这次太子妃来了,还是先把茶奉了,再陪您好好说说话。”周云生笑着,来宝会意,刚要从他的手中接过茶盏,就见周云生后退一步,面带惶恐。
“您看老奴这记性,等了这么一会,茶水都凉了,来逐月,换盏新茶,要温一些的。”周云生依旧满脸笑意,一个衣着跟萤灯差不多的大宫女走过来,提着一把上好的同色茶壶,另奉了一个一模一样的茶盏。
两个人就当着来宝和顾若清的面,将壶中的水注进茶盏中,来宝眼皮一跳,这才发现,这茶盏竟连个盏托都没有。他当即要上前阻拦,想试试茶盏的温度,却被名为逐月的大宫女牢牢地拦在身后。
“太子妃,请吧,皇后娘娘等着呢。”周云生弯着腰,两个宫女就到了顾若清的身旁,毕恭毕敬地将她扶起,引到皇后面前,又为她拿来跪拜用的软垫,态度十分恭敬。
顾若清只看了一眼那茶盏外壁,已然因为温度过高有些泛白,心中有了数,知道自己这关势必是要受点皮肉之苦了。
叶楣终于来了点兴趣,唇角勾起一点笑意,这个手段她十分爱看,想当年她还只是贤妃的时候,就被当年的太后用过同样的手段折腾。
这个顾若清还能怎么办呢?后宫的女人,唯一的武器就是口舌,但面对地位的绝对压制,任凭她有三寸不烂之舌,今天这个苦楚,也是得不得不受一遍。
“太子妃,茶要凉了,您快些奉吧。”见顾若清迟迟不动作,周云生的表情更加恭敬了一些,德妃在旁边看热闹不嫌事大,也跟着一起帮腔。
“奉个茶还这般磨叽,可见太子妃刚刚口口声声为了皇后娘娘考虑,其实也没有那么真心呀。”德妃晃了晃手中的茶盏,慢悠悠地笑道。
顾若清知道今天自己无论如何都得来这遭了,她眨了下眼睛,心道,这茶她敢奉,皇后也得敢接才是。她上下打量了皇后一眼,寻思接过茶泼在哪个地方更合适。叶楣看见她的眼神在自己的身上逡巡一番,心中有些不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