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不说前来祭拜的众人哑然一片,就是环绕在灵堂里的哀歌也戛然而止。
侯孝康眼眸一沉,目光冷冷的望着之前擦觉到的恶意之源,身子向前一侧,将贾赦护在身后。
见状,贾赦也明白自己话里有多么讨打。可是有些话,他不吐不快!
有些事情,真能一死了之,还要律法干什么用?!
他从良了,不念着自己弱去威逼强者。这针对薛家,也不仗着自己强,而去欺凌,可基本的东西还是要讨回。
贾赦咬牙,迎着众人打量,鄙夷,幸灾乐祸等等的眼神,示意侯孝康侧身,自己径直走到跪在蒲团上的薛蟠身边。
也没带着居高临下的审视,贾赦似哥两好的,也不讲究,一屁股蹲坐在地上,见昔日小霸王如今两眼红肿,哭得一张圆脸都成大花猫,开口,面上带着慈祥之色,道:“你认字吗?”
薛蟠:“…………”
自从父母走后,他听过不少关怀的话,但是还是有一回听到这么奇怪的问题。
正想着,便见先前问他问题之人不待他回答,便“幸灾乐祸”道:“想你也不怎么认字,听说自开蒙以来起跑了三个夫子,真不愧是金陵小霸王,有大老爷我的风范!”
“你……你胡说!”薛蟠一听起从前,眸子带着一抹猩红。这些日子以来生活陡然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不少昔日对他谄媚的人,如今个个跑来落井下石。就是从前能仰仗的舅家也是对他爱之不理,闭门谢客。
这些词汇,他不是从书上听来的,而是现实让他学会的!
“既然你认字,那便好。这是你母亲勾结你姨妈倒卖我贾家祭田,财物的账册!”
“贾将军你休要血口喷人,”薛管家急红了眼睛,双手紧握成拳:“您还有没有良心?仗着自己家大业大,胡作非为且不说,如今这是要指鹿为马?谁都知晓贾家大房二房不合,如今您的势,便什么屎盆子都可以往他们头上扣,就仅仅连二房的联姻也要被您黑一把?!我薛家何曾对不住您?对不起贾家?难道是你嫉恨逢年过节我薛家给二房的年礼比大房都吗?”
贾赦原本饶有兴致的听听对方能扯出什么鬼东西来,还淡定的示意侯孝康不要插手,可是听着听着,脸上就忍不住带着些嗤笑:“真不愧是生意人,一张嘴皮子够巧的。”
嘲讽完这一句,贾赦并未继续搭理人,而是接着看向薛蟠,尽量目光与人对视,温和道:“看在你昔日小霸王的份上,我只说这么一次,自己记住了,记不住也写个小本子。”
☆、逼问夺舍
《太上皇起居注》第nn回:我仿佛看到了自己背后的“圣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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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蟠此时此刻完全是一脸看傻子的表情瞪着贾赦。眼前之人,他几乎听在耳朵里都生出老茧来了,薛叔说那是比阎王还凶狠可恶三分的存在,所到之处往往伴随着抄家灭族。
但是眼下……
薛蟠不由自主的上下打量了一眼贾赦。面前之人一副慈眉善目甚至还带着几分蠢气的模样,完全看不出传说中凶神恶煞的模样。只不过毕竟……垂在腰间的手紧紧握起成拳,手背上冒出青筋,薛蟠眉眼间带着一股狠辣,一字一顿像是用刀子在心里刻字一般,缓缓刻出-心险恶四个大字,从鼻孔里发出一声冷哼。
贾赦也不管对方是否冷眼相待,将从后人借鉴来的“弱者定理”又详细的说了一遍。
“听懂了吗?”说完,贾赦顿了顿,感觉嗓子说得有些发言,下意识的舔舔唇,恰在此时,有一温和若黄鹂鸣叫悦耳动人的嗓音从背后响起:“贾将军,请喝茶。”
“嗯。”贾赦顺手端起茶盏,咕噜灌了一口解解渴,接着对薛蟠道:“这账册我给你留着,我这番话你也自己好好想想。”
边说贾赦将记载王家两姊妹暗中勾结的证据塞进薛蟠怀里,也没等人有任何反应,便起身,甩甩袖子走人。
见贾赦挥挥衣袖,潇潇洒洒的模样,侯孝康面色带过一丝警告转眸环视了一圈灵堂内心思否侧的众人,又低眸斜睨了一眼脸上带着愤怒震惊不甘等等兼而有之复杂神色的薛蟠,估摸着贾赦对此别扭的心里,道:“眼下你有三条路,一是无视父母罪孽,安安稳稳的过继,继续活在美梦中;第二,接受父母的安排,努力顶门立户,再现荣光;第三,坦诚面对这一切,知耻后勇。”
薛蟠一震,眸子里带着丝不可置信看向侯孝康。但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见薛叔上前哑身道:“侯爷……”
后面的话隐约的听得不太清,只不过待到后来,每每回忆此时此刻,内心总充满了无尽的后悔。
此为后话,暂且不提。
如今,薛蟠木然的目送侯孝康离开,而后耳边便响起关切的话语:“少爷,您有没有事?别听他们胡言乱语,那可是害死老爷的凶手……”
薛叔眼眸带着猩红的杀气恶狠狠的从薛蟠怀中夺过账册,手紧紧的攥着,眼见账册皱成一团,才缓缓舒口气,目光转向敞开的大门,嘴角慢慢往上勾起一抹诡谲的笑意。
刚走出薛家大门的贾赦若有所感一般,回头遥看了一眼灵堂,看着随风飘动的白帆,略有些后怕的抖抖肩。
他最怕这些阴深深的地方了。
尤其是据说《红楼》原着真有鬼神。
“康康……”贾赦越想越觉得害怕,眼尖的看见侯孝康出来,急忙小跑到人身旁,手紧紧的抓着侯孝康的胳膊,小声道:“快走,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