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什么冠冕堂皇的漂亮话,把囡囡还回来,兴许还是能放你们一大家子一条生路!”
牙贩本就是众人忌讳闻之色变的话题,现下被人挑明了生生拎到明面上,还要关乎个人个家的安危,一时几乎都倾倒到屠夫张那头。
慈幼院里的人见状,本想出来帮忙,但宋沛宁不想再加深街坊的误会,用眼神制止了。她的身侧只有小五六七在近旁,几个人势单力薄,人群闹嚷起来,她的解释声更像吞没在人声里,根本听不见。
云翎守在宋沛宁面前,与人群隔出一段距离,因此众人不敢冒进。个中有耍小聪明的蓄意绕过他们背后,趁人不察攥住宋沛宁的发髻,向后猛扯一把,宋沛宁顺着力道被那人往后一带,险些栽了个跟头。
云翎急急回身,及时揽住她的腰,小五六七也反应过来,齐齐发起进攻,借以逼退那人。
可惜从身后保住了宋沛宁,前方却失守,屠夫张钻空子快步移至跟前,欲要红眼抓人之际,云翎揽着宋沛宁的手臂未松,反而紧了几分。抱起宋沛宁,腾空后退,鼻尖仿佛擦着屠夫张的手指尖,再次与他拉开距离。
身体的突然失重,宋沛宁下意识靠紧了云翎,不安的发丝略过云翎的脖颈,手心握着他腰间的衣料,似有若无地碰到少年精瘦有力的腰窝。
只是眨眼的功夫,两人双双落下,宋沛宁速速收回手,作势向前一步,面向众人诚恳地说道:“大家听我说!我是不是牙贩当下根本不重要!囡囡现在走丢了,找到她才是最重要的!相信劫走囡囡的牙子还没走远,与其在我这里浪费时间,不如集结各位的力量一起找囡囡!若是各位实在怀疑我,不如找到囡囡后再来审问我。”
这是一句实在话,众人听完短暂地安静了下来。
宋沛宁不敢多松一口气,明白此时自己的嫌疑未消半分,眼下找到囡囡迫在眉睫。
“小七。”
“在。”
宋沛宁下令的声音顿了顿,看向众人,继续说道:“你与街坊中信得过的人一同去官府报案,小五小六,你们去屠夫张的铺子搜集证据,顺带问问邻近的铺子可曾见过什么生人。”
“是。”
小五六七领命,只是有些不放心。发生这么大的事,到底没等到裴钱霍回来,三个人走了又停,停了又走。
宋沛宁看出他们的顾虑,侧头看了看云翎,故作镇定地朝他们挥了挥手,说道:“你们放心去吧,此人是黄大夫的徒弟。信得过。”
“信得过”三个字掷地有声。
那一瞬间,云翎的瞳孔微不可察地悄悄放大。
他还以为,宋沛宁不曾信他。
初初相遇时,她看他眼神冰冷,投来毫不掩饰的防备于他的敌意。
他不是不知道,宋沛宁有一双明亮的,倔强的,水光涟涟的眼睛。可是,那双眼睛每当落到他身上,便不继续笑了。
她是什么时候愿意相信他的呢?
云翎带着几分不可置信与窃窃自喜,视线移向宋沛宁有些凌乱潦草的脑后。
即使众人不理解她、责怪她、谩骂她,但宋沛宁依然背脊挺直,还如……还如从前。很多很多年前的从前。
云翎无声地缓缓笑了。
“不必去了。”
声音沿着街尽头,听起来说话的人心情不大好。
果然没瞧两眼,转角现出一个高大身影,骑着马,马背上还挂着用来连结车轿的麻绳,在马屁股后面荡来荡去。
裴钱霍黑着脸总算回来了,小五六七像是看见救星,眼睛顿时亮了,前前后后朝裴掌事飞奔过去。
哪知裴掌事在城中得知出了这么大的事,急急赶回来,正在气头上。小五六七护主护了个稀巴烂,越想越来气,跳下马,给三个圆溜溜的屁股一人一脚。
这会儿裴掌事说“不必去了”,便是真的不必去了。
裴掌事身后,陆陆续续走来一队手拿兵器,步伐整齐的官兵,官兵们走过拐角,队形一变,从中间变出一个步履匆匆官帽都戴歪了的知府大人。
知府大人原本闷头快步朝前赶,一抬头看到这么多双眼睛盯着,轻咳一声,简单整理衣冠,换了个从容不迫的步子,大老远晃悠着胯骨走到近前。
目光在场搜索一圈,大致朝宋沛宁的方向一带而过地快速颔首,转眼抬袖严肃说道:“何人在此滋事啊?”
屠夫张随即跪下,哭诉道:“青天大老爷!还请您为小民做主啊!此女包藏祸心,拐了我家囡囡去,您可一定要帮小民找到我家囡囡啊!”
知府大人顺着屠夫张的手指看过来,问向宋沛宁:“你拐了他家囡囡?”
宋沛宁行礼回道:“回禀知府大人,民女不曾诱拐屠夫张家的囡囡,一切乃是他的胡乱臆想。但现在寻找囡囡确实要紧,再拖一拖便是寻回希望渺茫了!”
知府大人不言,似乎在思考,又似乎在等什么。
云翎在这时打破沉默,开口说道:“在下有一计谋。”
知府大人眼前倏然一亮,搓手手,心道太子爷,老臣就等您这句话了,“这位小兄台,请讲。”
“囡囡失踪,也就是不久的事。若是运气好,贼人带着个幼童,量他也不敢不加掩饰地出城。若是运气好,兴许还未出城,大人何不吩咐城门守卫,严格排查是否有可疑人物出城,另外再通知京郊县城加强戒备配合捉贼。”
知府大人听完,随手招来近处的一名官兵。
“听明白了吗,快传我指令就这样办。”
“是!”
官兵领命,转身回城内部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