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明江也是义正言辞地表示自己会追究到底,但就所能看到的情况而言,赵泽耀并没有也没来得及做任何进一步更过分的动作,除了警告也没有别的处理方式。
赵泽耀自己则是一副漠不关心的姿态站在那里,好像那些争吵和指责全都和他无关。他事实上也什么都没想,只是盯着窗外那棵大树,看鸟停在上面又飞走。
他对陆玙有过好感,但也就仅仅停留在觉得她好看加上很有个性而已,谈不上什么一往情深。一往情深这种东西在他那里是笑话。
也说不清楚为什么非要缠着她不放。
他自己的人生是笑话。在他看来不如他十分之一聪明的父亲,吃着时代红利、凭着一点运气有了钱和地位,在家里对所有人颐指气使,动辄打骂,还冠以“为你好”的名号;而永远顺他意永远认为天大地大儿子最大的母亲,不止一次在和父亲的争吵之后流着眼泪到他面前说“我都是为了你才会忍受这些”。
好吧。他想。这辈子可能没有什么机会逃开这份地狱。
那就应该有另一个人,另一个总是看上去一样光鲜亮丽的人,陪他一起尝一尝腐烂的味道。
这件事最终尘埃落定,陆明江不知道出于几分真心地过来问过陆玙一些过去在学校里发生的事情,陆玙一五一十跟他讲了。
陆明江态度明确且没有任何指责她处理方式不当的意思,陆玙惊诧之余觉得有点感激,不同于上次因冯蔚然去世时遗产引发的闹剧陆明江出面解决时、她那种夹杂了很多愤怒、羞耻之后很复杂的感激,现在的感激要更纯粹一点。
——只不过也绝对不可能是对父亲的爱的感激也就是了。
这么长时间以来,陆玙觉得自己成长了很多。其实不一定是成长得更好了,但她觉得对什么事情痛恨和念念不忘是一件很累的事情,而完全的原谅和翻篇则是天方夜谭,那么随着时间流逝,让一些感情存在在那里、顺着时机、顺着它本该有的轨迹慢慢淡化,也不失为一种选择。
缺失只是缺失,遗憾只是遗憾。不必去粉饰太平,可也不用把它们全都挖掉。
——其实事实已经证明挖是挖不干净的,一些东西就算被刻意淡忘,只要一场雨,也会重新从记忆的泥土里重新长出小芽来。
何况她在这条路上,找到了一些更好更美妙的东西。
路星城的行为的确称得上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没受什么大的处分,但也逃不开名义上写检查并在全校学生面前念检查的命运。
当他用那种漫不经心甚至是略显戏谑的语调念出“我非常抱歉,因为我过于精湛的拳击技术,把一场本该是双方的斗殴变成了单方殴打”之后,学生们笑成一团,陆玙站在队伍里也笑了。
她往旁边偏了偏身子,问周晴:“你们两个如果打起来,谁会赢?”
周晴抱臂道:“我不觉得会有这种情况发生。”
陆玙:“比如如果有一天路星城欺负周放?”
周晴:“……那我只会嫌周放没用。”
周晴之前因为陆玙没有早点和她把这件事来龙去脉讲清楚不大不小地生了一场气。
其实陆玙本身对别人情绪不是特别敏感,何况周晴一向很冷很酷,只是说的话少了一些、也就没发现她态度变化,还是路星城跟陆玙说周放告诉他他姐有点不太高兴,她才知道。
所以陆玙连着几天非常狗腿地给周晴买酸奶、又非常完整地给她讲了一遍,并且还很真诚地说:“老实讲我根本没想到你在意。”
——非常受宠若惊的感觉。
周晴一脸“你在说什么屁话”的表情道:“我们不是好朋友么。”
这次陆玙完全没犹豫,光速小鸡啄米式点头:“当然是。”
不过除了真正关心她的人,还有一些单纯好奇和八卦的同学过来问她,她却觉得有点苦恼。
苦恼着苦恼着,某一天,灵光一闪而过。
演讲比赛那天,高一和高二的全体学生齐聚小礼堂。
虽然“在阳光下成长”这个主题听上去有那么一点点幼稚,但其实这所学校不乏擅长演讲的人,参赛者身着各式各样契合自己演讲内容的服装,更是从不同角度去解释“在阳光下成长”,结尾无不积极向上鼓舞人心。
陆玙则穿的是校服,蓝白颜色在一众多姿多彩里略显寡淡。
唐梨是他们班的参赛者,穿着既娇俏又不显随意的一套方格连衣裙,化了点淡妆,结束自己非常精彩的一场“以偶像为力量”做切入点的演讲后,坐在了陆玙身边,小声和她咬耳朵:“小鱼,你怎么看都不像个演讲的。”
清清冷冷坐在这里,倒像个来视察工作的领导。
……漂亮领导。
陆玙叹了口气:“没办法,赶鸭子上架。”
唐梨嘻嘻笑了:“其实也没关系啦,大家看在你这张脸的份上也肯定会鼓掌的,就像刚刚给我的鼓掌一样。”
陆玙:“我不觉得他们给你鼓掌只是因为你长得好看,你讲得很好。”感情和节奏都掌握得很好,一看就是经验老到。
唐梨装作害羞:“你不要这么认真嘛,我只是在给你缓解压力。”
陆玙:“……好的。”
轮到她的时候,陆玙还有点紧张。
但她这个人的紧张是从来不会表现到脸上的,在别人看来,就是一个气质冷淡的女生非常从容地站在演讲台,微微一笑、鞠了个躬之后,就开始了自己的演讲。
台下,路星城涣散了一个多小时的注意力终于回到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