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不好意思啊。”苏青上下扫应来一眼,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就给孟叙冬发消息。
估计他在开车,没能回复。
“今天不上班?”苏青问应来。
“难得休息好吧……”应来注意到柜子上的书,拿起面上的一本书翻看,“我好像听说过这个小说,讲什么的?”
“县城女孩的故事。”
“不是意大利的书么。”
“意大利就没县城了?”苏青低头盯着手机,“你拿去看吧,我以前就看过。”
“看过还看,这么好看?”
“要不畅销呢。”
应来对苏青的品位多少有点了解,“你不是不喜欢大众的东西么。”
老苏那个年代文青还不是贬义词,苏青理所当然地继承了他的文艺气息。
如今这时代文青的意思是装腔作势,爱好读书或电影不再是拿得出手的爱好,这表示一个人除了时间一无所有。
细数大师的名字是连灵魂也贫乏的人的标识,不代表品位。品位真正的代名词是昂贵,愈是必须品才愈能彰显品位,衣装、食物甚至小到一个玻璃杯。
苏青不知道怎么回答应来,索性沉默。
应来也没在意,坐在椅子上捧着书,逐字逐句读得认真。
像看见自己掩埋在回忆里的青春年代,这场景本该让人感到安宁,然而苏青握着手机的手指甲泛白,呼吸渐渐变得短促、焦躁,仿佛有现实的光曝晒头顶。
手心传来振动,孟叙冬回复了,没说话,直接转了一笔钱。
“钱我转你,你自己买去?”苏青说。
应来一愣:“你不和我一起啊。”
“都这么‘独立’了,还要我陪你买衣服?”
应来努了努唇角,慢吞吞放下书,“那好吧……回头结了工资我还你。”
苏青随口嗯了一声,反应过来摆手嫌弃:“谁要你还,就在附近商城买啊,要讲价,省着点花。”
“知道了……”应来拖长音,关合房门。
手机黑色屏幕映出一张失神的脸,苏青深吸了口气,打开手机将小武从黑名单里放出来。
“是你吗?”
文字发出去的同时一个红色感叹号出现,小武也已经删了好友。
以为永远不会有人发现,她曾在南方的夜总会卖酒。
可还是有人查到了。
解放前有过雪茄女郎,女人在上海滩最繁华的场所向男人兜售雪茄。只能由女人来售卖的雪茄,售卖的不仅是雪茄本身。
酒也是这个道理,卖酒和陪酒本质上无甚差别。没有人会去细究你做到了哪一步,反正在夜总会那种地方离卖春也不远了。
苏青明白,甚至读过“服务员到妓女不是下坠而是一种平移”的田野报告,但那时她太需要钱了。高中任教的资历拿到私企就是一张白纸,她需要证明自己有入场资格,而不是一遍遍解释放弃编制的原因。
那个很早就从县城出去打工的老乡给她介绍了一份工作。
那一年她白天在便利店打小时工,晚上在夜场卖酒,尽可能睡六个小时,还有两个小时在通勤路上一边偷吃饭团一边看资料,准备会计考试。老破小合租的女大学生诧异她一年过六科,她更奇怪怎么会有人要花两年甚至五年。行情不好,但哪儿哪儿行情都不好,多一场考试对她来说没有挑战。
她的挑战早已贯穿生活每一寸缝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