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凌救下之人正是周瑜,他面色铁青,双目怒睁,右手紧紧扣住凌的手腕,紧到几乎要烙进她的皮肉中:“你就这么不懂得爱惜自己么?!往后再也不要骑马了!”
“都,都督……”紧握的力道,让凌感觉手像被铁钳夹住一般,痛得她快说不出完整的话,“你,你怎么了?冷静点,先,先放开我的手……”
周瑜缓缓放松箝制住凌的力量,但他幽黑的眸子直直地望向凌,一字一顿地说道:“往后再也不要骑马了,知道么?”
“知,知道了……”凌连忙点头,虽然她对周瑜反常的举动十分不解,但此时也只好顺着他的意了。
“周都督,请先放开她。”依旧是云淡风轻的声音,孔明颀长的身影缓缓移近。
你手上的淤青是公瑾抓的?
周瑜一震,似乎刚从自己的思绪挣脱出来,此处是教场,人多嘴杂,自己实在是太失态了,他猛地放开凌的手腕。
“有受伤么?”孔明平和的嗓音淡淡扬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
“孔明,我……我好疼……”看见孔明,凌顿时安心不少,这才发现不止手疼得厉害,方才一番激烈的动作,腹部的伤口又裂开了。
“都督,今日便到此为止,我们先告辞了。”孔明眸光一转,便望见凌的长袍上已渗出些许血渍来,伸手将她扶到身侧,遂向周瑜道别。
“我的府邸便在附近,先带凌去治伤吧……”周瑜神态已恢复平静,“且,我还有些事要与诸葛先生详谈。”
孔明柔和的目光缓缓扫过凌忍痛的脸庞,而后精芒毕露:“既如此,我们便向都督讨扰了。”
阁楼之上开了一扇扇的花窗,上面刻满了花鸟的图样;一旁小桌几上放着一樽精致的香炉,正升腾着飘渺的烟雾;窗边桌上放着女子用的梳妆物品,右边是一扇雕花屏风,西面墙壁上挂着一幅图画,画的是一枝傲然独放的梅花;入目一片粉色的帏帐,屋里弥漫着淡淡的檀香味,一看便知是一间女子的闺房。似乎久无人居住,但是又保持得十分干净整洁。
这是谁的房间呢?凌沉思着。
“凌,将长衫解开,”小乔轻拉凌的手,一同坐在长椅上,“我帮你上药。”
“夫人……”凌有点讶异,小乔竟然不避男女之嫌,她现在可是做男子打扮啊!
小乔看出凌的疑问,微笑答道:“第一次见你,我便知道你是个姑娘,或许,女儿家在这种事上都有一种直觉吧。”
哦,真可怕的直觉,凌倒抽口凉气,轻解开长袍。
“虽然你的行为举止干脆利索,并无女子的娇态,”小乔轻巧地替凌上好药,扎紧绷带,“但是,你的身子十分纤瘦,英姿勃发中还略带着点秀气,明眼人还是可以看出其中的破绽。”
“难道都督也……”凌一惊,连忙问道。
“他自然知晓你真正的身份。”小乔回身拿出一瓶药酒,准备帮凌揉擦,“你手腕上的淤青是公瑾抓的?”
公瑾会这么粗暴,是因为……
“恩,”凌默默点头,把手伸了出来,“都督见我骑马,不知为何却勃然大怒……”
小乔边把药酒倒在纱布上,边解释道:“其实公瑾会这么粗暴,是因为……”她顿了下,忽然闭口不言。
“是因为什么?”凌一挑眉,追问道。
“你以后会知道原因。”小乔将纱布按在凌手上,轻轻地揉开来,转移开话题,“凌,我方才发现,你没有耳洞。”
“其实穿耳洞在我家乡是很寻常的事情,不论男女,很多人都穿耳洞的,但是,我绝不。”凌敛笑,扬起的眸光变化莫测:“因为我听过一个说法,如果一个男子穿耳洞,那他前生一定是女子;如果一个女子穿耳洞,那她来生一定还是女子……”
“你不想做女子么?”小乔嘴上问着,手上仍轻轻地揉搓着。
“如果可以选择,我一定不会做女子。”凌的褐瞳深远地凝于远处某个点,似乎已陷入回忆中,“或许应该说,假使真的有来生,我绝不会再做女子……”
小乔悠悠地叹道:“既然我们身为女子,就该认命,这是我们的命啊!”
“我永远也不会认命……”精光掠上凌琥珀色的眸瞳:“我还有很多想要做的事情,如果就此认命,嫁人、相夫教子,很快就会老去,死去,这样的人生又有什么意义?”
身为女子,凌却时时充满男子般的豪迈,她本身便不是相夫教子的那种女子,况且如今夫没有,子也没有,倒不如索性赴身乱世,忘怀于天地。
“但是,女子毕竟不比男子,再如何逞强,有些事情仍是无法做到的啊!”小乔好看的娥眉微拢起。
“身逢乱世,唯有以男子的身份才能生存,否则我也不会女扮男装了,真是自欺欺人啊!”屋里的檀香散发出的淡淡烟雾,熏染着凌清丽的面庞,显得有些愁、有些沉。
“你们真的好像,那神态,那动作,连性子都一模一样……”小乔的美眸罩上一层迷蒙,“难怪公瑾会……”
凌一皱眉:“夫人说什么?我不明白。”
“呵,没什么。”小乔站起身,纤手轻搭在凌的肩上,“好了,不说这些了,公瑾和诸葛先生还在外头等着我们呢。”她拉了凌的手,便往大堂去了。
岂能屈膝受辱于曹贼?
清幽空灵的楼阁,从四扇斜径纹大门到横支起的彩绘屏风,都雕着精美的花纹,无不体现着粗纩、细腻、精美之风;大堂中央安放一只楠木树桩大桌,边上分摆着形态各异楠木靠椅,坐在这桌前享用茗香,仿佛身得千年天地之灵气,愉悦之情难以表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