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何表弟”的身份,她大抵猜到不简单
——何珺未必是他真名。
她以前喜欢卫遥时,没少把他家里亲戚打听个遍,还从未听过有叫何珺的。不过此人与卫遥长得有几分像,卫遥的亡母也姓何,表弟的身份应该是真的。
卫遥的母亲何氏,同样将门出身。
何氏有一个兄长,一个姐姐。何氏的兄长出征那年还未婚配,后来血洒沙场,也没留下子嗣。
而何氏的姐姐,则在二十多年前嫁入东宫,成为太子妃,几年后因病离世,膝下倒是留了一双儿女。太子妃离世没多久,便发生宫变,皇帝和太子都被囚禁,皇位也就被太子的二哥夺下。
而这位二哥,就是当今圣上。
那么她见到的“何珺”,又是何人呢?
山间岁月易过,不知不觉中,已经半个月而过。
等到车马抵达颍郡的时候,已经是初夏四月。
而他们的婚期,就定在四月十八。
留给她的时间只剩十八日了,温画缇暗暗地想,这回她一定要把局做全,远走高飞。
殊途
回到颍郡,卫遥先带她去见被安排在别院的爹爹、兄长和小妹。
虽然他们衣食无缺,卫遥的下属不曾苛待,可毕竟他们是逃到陈留郡,又被卫遥给抓回来的。他像关着她一样,关着她的家人,一点自由都没有。
他为了防止他们逃走,甚至在别院外新添不少暗卫。
不过她的家人比她自由些,她是被卫遥关在山里,而起码他们还能上街。只不过出门,也时时有人监视。做了什么、说了什么,都有暗卫事无巨细向上禀告。
小妹抱着她,向她低声控诉:“阿姐,我上个街,连解手都有人跟着!还有兄长,兄长没事就喜欢上茶楼跟人家吟几句对子,卫将军的护卫那么凶,黑压压把桌围住,哪还有人敢跟兄长论文墨啊!阿姐,爹爹什么官都不做了,只想咱们一家回青州,永远生活在一块,闲来还能走街串巷。可他把我们囚禁在这,这算什么嘛。咱们家以后,都要这样过吗?”
“阿姐,他做这样坏的事,就没有人能治他吗?”
甚至现在,卫遥都要站在旁边,听他们一家人说话。甚至连小妹的控诉,卫遥也同样能听见,只是不动于色。
小妹扑在温画缇怀中,暗中瞪了眼他。
温画缇听着难受,拍拍小妹的肩,加以安抚。“放心,阿姐不会让你们一直这样的。”
她说着,陡然起身,直直面向卫遥。卫遥看见她的剎那,眉眼复染笑意。
温画缇恨恨盯着他,再三强调,“你一定要说到做到,我们成婚后,你就要把我家人送去青州,不准再派人监视!不然我一定会和你决一死战!”
话音刚落,爹爹和兄长突然站起。
兄长率先一步,握住她的手臂,“皎皎,不要,不值得。”
爹爹肃声道:“皎皎,爹也不用你为爹做什么。”
卫遥则没想到她会这么说。虽然这与之前约定的不一样,但早送走一两天又有何妨?一旦她临时毁约,逃婚了,他既送得出去,也能捉得回来。
“好,我答应你。”他又问,“还有别的事吗?”
温画缇暂时想不到别的。
“那你跟我来一趟。”
卫遥拉住她的手出门,登上马车。马车于街巷中飞驶,最终在一家成衣铺停下。
卫遥带她走进店门,很快有掌柜的出来迎接,手捧几张宣纸递给卫遥:“奴家已按小官人吩咐的画好,请小官人过目。”
温画缇瞟一眼,那几张宣纸画的,都是刺绣的花样,有凤鸟纹、福字纹、鸳鸯纹、江崖海水、花鸟缠枝是绣品最示吉祥的花纹。
店铺的前后是通堂的,她站在正堂,刚好可以看见后院一排排机杼,绣娘无数,还有诸多染料,绣架等。
卫遥把宣纸递给她,“瞧瞧这上面的花样,喜欢哪种?”
“你要给我做衣裳吗?”温画缇道,“不用这么麻烦,我有衣裳穿。”
“不是,是嫁衣。”
卫遥瞥了她一眼,脸颊染上红晕。他心跳得飞快,却极目远眺外面碧蓝的天穹,尽量平静的笑:“咱们婚期不是快到了?你绣活又不好,等你绣完嫁衣也不知要猴年马月,索性我多找几个绣娘赶。”
说到这儿,卫遥不禁想起从前她为他绣的荷包,那绣工简直太差,明明一朵缠枝花,却被她绣成鬼爬蛇。
要是她来绣嫁衣他的眼前突然浮光掠影,她穿着自己绣的丑嫁衣,出现在他们大婚上,还要忸怩地见客。卫遥想一想,就觉得好笑。
温画缇并不在意这些,反正她都不是真心要成婚的。她随便抽了张递给卫遥,“就它吧。”
卫遥垂着眸,把它握在手心摩挲良久,笑了笑:“好。”
似乎是为了防止她与家人有什么商量,卫遥并不让他们住在一块。虽然同在颍郡,爹爹和她却一个东,一个西。
夜晚,长岁被押着送入屋内。
温画缇看见长岁的剎那,眼泪都快掉出来。长岁本是范桢的人,却牢记前主的叮嘱,要护好她,一路奔波过来。
她觉得自己很对不起长岁。
温画缇想为他解绑,两边的侍卫不让。得到卫遥的示意后,他们又纷纷退到后面。
温画缇解开绳索,与他道歉。长岁似是被她的措辞吓到了,木头似的脸终于有了起伏:“娘子为何要与小的道歉,小的是死士,既受主子之托,就会办好主子的事。小的没办好,是小的无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