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眼睛圆圆的,还带着点润光。
&esp;&esp;是个看起来很好欺负的小孩。
&esp;&esp;虽然跟齐思慕有点像,但是五官长相并不如对方精致吸睛,气场也显得笨拙懦弱,衣服脏脏旧旧的,一点都不显眼。
&esp;&esp;就只是,很软乎的一个人。
&esp;&esp;仅此而已。
&esp;&esp;这就是他们的第一次见面。
&esp;&esp;第二次见面,是在一个下雨天。
&esp;&esp;除了可爱,还有点可怜。
&esp;&esp;像那种下大雨了还是笨笨的,不知道找一个树洞躲起来的兔子。
&esp;&esp;这样笨的兔子,迟早有一天会淋死在雨里,或者正好撞在猎人的枪口下,把它杀了煮了吃。下场都不会太好。
&esp;&esp;于是蒋荣生把他带走了。
&esp;&esp;也知道了,他叫颜湘。
&esp;&esp;第三次,第四次,第五次……每一次见面,蒋荣生面上冷冷的,一款性癖极端,钱多话少,见面就办事的冷漠金主形象。
&esp;&esp;心里的那点微不足道的可爱心情,以及怜悯,都被他藏了起来。
&esp;&esp;全都藏在冷酷的面具之下。
&esp;&esp;因为表露出来对任何人都不好。
&esp;&esp;他没打算追寻或者拥有一段长久的恋人关系。
&esp;&esp;因为知道那种关系再脆弱不过。人心的滋味,他已在父亲和母亲身上看透,淋漓尽致。
&esp;&esp;同时,他也看得出来,颜湘对他的感情,并不是爱。
&esp;&esp;爱一个人的样子他见过,来自于他的母亲。
&esp;&esp;那样子真是愚蠢无比,满心满眼,满世界都是心里挂念的那个人,成为一种放不开也戒不掉的执念,一直到死都没办法释怀。
&esp;&esp;像在一团淤泥里,无论如何也挣扎不开。
&esp;&esp;还把自己放在一个很低很低的位置,对方稍有一点动作,就立刻风声鹤唳,草木皆兵,情绪的绳子完全被牵在对方的手上,跟个没出息的畜生一样。
&esp;&esp;蒋荣生对此厌恶之极,发誓绝不会步入母亲的后尘。
&esp;&esp;后来有一天,下雪了。
&esp;&esp;这是北城市的初雪。
&esp;&esp;大抵是俄罗斯血统的人对雪都有点不一样的情感,在那个初雪地里,蒋荣生拎着手里的驴肉火烧,回头看身旁那个高高兴兴捧着驴肉火烧的小孩。
&esp;&esp;颜湘的头发卷卷的,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呈现一种很满足的暖意。
&esp;&esp;鼻子被雪冻得有点通红,小心翼翼地捧着驴肉火烧,一口一口地认真吃着。偶尔发出牛皮纸包扑楞的声音。
&esp;&esp;除此以外,颜湘吃得很安静,心无旁骛。
&esp;&esp;不知道怎么地,就让蒋荣生想起了童年里,很安静的时刻。
&esp;&esp;他的童年是在俄罗斯度过的。
&esp;&esp;那块地常年冰天雪地的,寒冷孤寂,狗也怕冷,所以俄罗斯当地的狗毛都又长又厚。
&esp;&esp;有一年的冬天来得猝不及防,几乎是一夜醒来,外面的积雪就堆到膝盖般高,有一只长毛小狗,身上脏兮兮的。
&esp;&esp;狗长得很小只,半扑棱进雪堆里,几乎就看不见了。
&esp;&esp;然而那只狗一声也不哼哼,在寂静的雪地里一直扑棱一直扑棱,慢慢地往前挪着,一直去到很远地方。
&esp;&esp;雪地上留下了一大串梅花爪印的痕迹。
&esp;&esp;浅浅地,却很鲜明。几乎无法忽视和抑制。
&esp;&esp;当时还是小孩子的蒋荣生站在狭窄的窗前,支着脑袋,看了很久。
&esp;&esp;刹那间,宁静而温柔的记忆扑面而来。
&esp;&esp;蒋荣生的心跳坠了两下。
&esp;&esp;颜湘真的很像那只长毛的小狗。小小个的,又执拗又笨拙,就连漆黑的,带着水雾的眼睛也如此相似。
&esp;&esp;兀自专注着,吃着那个热乎乎的驴肉火烧。
&esp;&esp;驴肉火烧是一种温暖,带着热烈的柴火滋味的食物么。吃得这么香。
&esp;&esp;蒋荣生好笑地盯着颜湘微微鼓起来的腮帮子。
&esp;&esp;同时,他模糊地意识到了什么。
&esp;&esp;然而他没有在意,只是拼命压制了下去,一次一次地提醒自己,那只是一种短暂的,廉价的本能冲动而已。
&esp;&esp;他不是畜生,他是人,拥有理智,拥有控制自己的基本能力。
&esp;&esp;同时他是一个商人。
&esp;&esp;商人最讲究利益,讲究你来我往,有来有回。